眾人都望著這位軍師,仿佛看到了他身上的光。
王洋搖頭,平靜道:“回不來。”
頓時,堂中又是一片寂靜。
在他們的目光裡,王洋仿佛討論天氣一般平常地道:“這些北伐將士,必須是最忠心、最能打的士卒。除非能在西軍回師之前攻破京城,俘虜皇帝,否則那些士卒,一個都回不來,不但回不來,且連屍骨都無人收殮,他們去,本就是送死的。”
方臘猛然一拍扶手,厲聲道:“教眾皆我子民,豈能徒讓他們送死!此事休要再提!”
王洋平靜地低頭:“是。”
於是這次會議就此散去,隻是沉沉的心思壓在了諸將身上。
雖然方臘當麵拒絕了,但其它誰都知道,這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了。
……
接下來的一個月,正如趙士程給王洋交代的預測一樣,方臘大軍在各地節節敗退,方七佛在秀州兵敗,七萬大軍人逃回了兩萬,有九千多人被宋軍所殺,人頭壘成了五座京觀,隻能退回杭州,南邊攻打信州起義軍也中了敵軍埋伏,不得不退回睦州,以新安江附近的急流峽穀為屏障,暫且喘息。
如此,王洋先前龜縮收攏的建議,已經在敵人主動幫助下完成了。
方臘眾人都知道如今局麵有多難,他們自然也越來越意識到,派孤軍北上固然是孤注一擲的冒險,但若不如此,怕是真的要被一一絞殺,直至大勢去儘了。
或者說,越拖延,他們的生路便要短一分!
而更多的消息也隨之而來,秀州失守後,宋軍水陸並進,童貫、譚稹的前鋒快要到達清河堰,一旦拿下那裡,杭州這個臨海之城便要被圍困,已經沒有多少時間給他們猶豫了。
在這樣的生死關頭,方百花、方七佛兩人主動請纓,願意率軍北上,為大軍爭一條活路。
這可是九死無生的事情,方臘看到此情此景,不由與他們二人抱頭痛哭了一場,還和他們約定,來世必然還做兄妹!
王洋當時不在場,沒看到這場麵,他也沒什麼興趣。
他隻關心自己的土地改革,能不能堅持到開春——必須有一季的收成,才能證明他的土地分配有沒有效果。
而且他最近還發現了一點,和自己努力減免地稅相比,隔壁東瀛的海商告訴他,他們幕府收稅都收到五成了,所以國家財政一直不錯。
王洋一時被驚住了,他當時無法理解地追問對方,這樣重的租子,農戶怎麼活?
對方很淡定地告訴他,如此一來,地主最多再收一成,因為再收高了,農戶就死了,一成都收不到。他們以前也試過減少稅租,但他們一減少,地主就增加租子,還不如幕府多收一點,這樣財稅才能輕巧些。
但他也很好奇王洋的這種辦法,讓國家來收當地主收租,又會是什麼效果。
王洋算是開了眼界,送走那位日本商人,並且征用了幾家海商的大船,準備送那一萬多密教軍北上。
這些士卒是教中最忠心的戰士,是與方臘一起從青溪殺出來的老兵,如今,他們已經安置好家庭,給好補償,都在神靈麵前立下誓言,要打入京城,生擒那帝王!
王洋則私下裡找到張榮,問他會不會也去。
張榮因為沒有出去征戰,所以手下的士卒已經是精簡過幾次的了,隻有兩千人,如今拿上火/槍的,則隻有一百來人,這些人每天趾高氣揚,覺得自己天下無敵。
張榮還沒說話,趙士程已經幫他回答了:“他當然會去。”
王洋用求知的目光看著公子:“您的意思是?”
“張榮熟悉水師,沒有他指點,方臘軍不可能快速北上,”趙士程溫和道,“如此,到開封時,張榮就可以帶兵,換快馬離開了。”
“離開?”王洋眼睛一亮,看向一邊趙家大哥,“您的意思是……”
“當然是要守株待兔。”趙士程道:“折騰這麼久,也差不多了。”
趙家大哥長歎一聲:“我堂堂大宋宗室啊,居然要為你們做內應,虎頭啊,以後史書裡可千萬彆記這事,咱家還是要臉的。”
趙士程翻了個白眼,大哥這鹹魚,儘在些沒有用的地方掙紮。
倒是王洋輕笑道:“大公子說笑了,這點小事,到時怎麼寫怎麼改,一定先讓您過目。”
趙士從托起頭,長歎道:“唉,這就是命啊,小弟,老爹那邊,你真的不提醒一下嗎?”
“提醒什麼,提醒了他一定先跑,把你架上去,”趙士程淺笑著看著他,“怎麼,你想和我再來一回太/祖太宗的燭光斧影、金匱之盟?”
趙大哥連連擺手:“不必不必,按你說做吧,放心,等事成了,老趙最多打咱們一頓,要打你,也有我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