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過後,又是晴天。
不用組織,京城的百姓也開始自發清理起街道、碼頭、院子裡的淤泥和雜物。
雜物被堆積在路口,官府會有驢車將其拖走,有些被衝掉門扉的家庭在堆積的雜物裡找到了不知是哪家的門板,也就帶回去,修飾一下,重新裝上。
垃圾堆也成為了小孩兒的尋寶之地,不少人在淤泥與枯枝敗葉中尋出一些破碎布片、木碗木勺,也會成為家裡新的用具。
街頭的驢車一直反複在送水,有的井水被汙染了,需要放入大量的生石灰,再將井水抽乾,這裡抽出來的生石灰水,便會被用來衝洗街道、院落。
街坊裡婦人每家都分發了一些石灰,要求將它們投放在牆角、旱溝裡,免得染疫。
衙役們敲著銅鑼,告知街坊裡這幾天不要喝生水,這幾日的水裡有疫病,喝了便會上吐下瀉,直到沒命。
整個京城在飛快地恢複正常,酒樓茶館重新開張,街邊的湯飲子也擺上街角,橋上人流越加密集,蔬菜和肉類價格有些上漲,但米麵的價格被壓下來了——因為朝廷開了一部分的常平倉。
會讓無數家庭破碎的天災就這樣平息下來,人們茶餘飯後會討論起這場大雨,但卻沒有多少後怕之心。
連留在小雲兒記憶裡的,也是那有點辣,但又很甜的薑糖水,特彆好喝,那個大哥哥請他喝的白色水也很甜,但是沒有薑糖水甜。
小孩兒穿著彆人送的褲衩和小褂在院子裡數螞蟻,聽著母親和彆人閒談,娘親說要回老家,這讓小孩兒很高興,出來好幾個月了,他也有些想阿爺阿奶了。
“你真的要走麼?”鄰家婦人問道,“你在這裡,也算是官眷,若覺著孤單,大可雇一個仆婦,你家漢子又不缺這點錢。”
劉氏搖頭歎息道:“這裡就我一人,人生地不熟,爹娘說是故土難離,不願意過來,還是回湯陰,免得我整日胡思亂想。”
“也對,”鄰家婦人又歎息道,“隻是這東京城繁華,你在這裡,還能過得享受,要是回了鄉下,怕是便要辛苦了。”
劉氏聽她這話,也皺起眉頭,她當然舍不得回去,當初是找著孩子生病過來求醫的理由,想來隨軍,誰知道當家的又出去了異國,她是被前幾日的大雨嚇到了,就一個人在這東京城萬一再遇到什麼危險,連個指望都沒有。
“還是算了,這福我怕是享不了。”劉氏搖擺了一下,“等回頭,我便去退了這宅院,也不知能不能要回些賃錢。”
對麵的婦人笑了笑:“這條街的這些個院子都是太子殿下給新軍家眷安排的宅院,說是租住,但卻是不要錢的。”
劉氏微微一驚,小聲道:“白姐姐,竟是如此麼?”
“當然,太子殿下對新軍可看重著呢,”那白氏笑道,“我家那莽漢就說,這支新軍將來必是有大作為的,綏德軍全然比不了,隻要敢打敢拚,必然能為我掙個誥命,給兒孫大好前程。”
“是麼,你家的也這麼說?”劉氏回過神來,想到自家官人走前的說辭,居然不是敷衍她的麼?
“那是當然,”白氏感慨道,“我家那漢子,本來都已經在西軍領了承節郎,在知曉有這隻新軍後,都想儘辦法調到這邊,那可是挑選的西軍裡最精銳的漢子,你那當家隻是從軍便能直接成為營將,不知是何等幸運呢。”
劉氏被說得心動,謝過了這位韓家夫人,對方看她已經想明白,便也笑著離開了。
白氏離開嶽家的宅院,輕哼著小調兒,回到自家宅子,家中的公公婆婆看她回來,都露出了笑臉,問有沒有兒子的家信。
白氏搖頭:“二十天前才送了,哪有那麼快,我去勸了隔壁的妹妹,相公武勇驚人,必會平安,你們彆急。”
“誰急了。”韓慶老頭正重新在院子裡種蒜珠子,聞言不屑道,“咱們延安府的漢子,哪個會怕上戰場,我擔心的是那小子在外邊拈花惹草,又給家裡找麻煩。”
白氏勉強笑笑:“相公隻是貪杯了些,不是什麼大事。”
韓慶歎息道:“這些年辛苦你陪著我們兩個老東西了。”
白氏回了句哪裡話,卻忍不住看了看院外。她是不太懂的,小媳婦守著空閨是難了些,但那嶽飛對她一心一意,可是把俸祿都給她了啊,還有獨門獨院的宅子,平日裡管管一個小孩,便無事了,有吃有穿,不用伺候公婆,怎麼還不滿足。
……
另外一邊,王洋回來之後,又給趙士程出了一個難題。
“你要讓你的護衛去遼東領兵打仗?”趙士程將手中的奏書放下,靠在座椅上,“符渤啊,是什麼成就讓你這麼飄了?舟兒是那麼好說話的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