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這個條件真的一點都不過分,甚至還很有些憨厚的感覺,一萬石糧折成錢也就三萬貫,對遼東是很小的要求,不過遼陽和小將都是一些要求的誠意,金軍甚至還表示這些不用明著寫。
但陳行舟把三條都拒絕了,他的要求隻有一個,以遼河中遊的銀州為界,他不過境,金軍也不過界,給錢給糧那是想也不要想,沒可能。
這事把完顏宗乾氣了個倒仰,覺得對方完全沒有誠意。
可陳行舟就是油鹽不進,宗乾也不想大金的主力一直被遼東這地方拖著,他明白,兩人唇槍舌劍了大半個月,最後還是沒有談攏。
最後,宗乾威脅陳行舟以後每年都讓大軍“路過”遼東,毀掉青苗,淹沒良田,大家都討不了好。
陳行舟還是拒絕了對方,他清楚自己定位就來遼東“拖住”金軍,不是在這裡自立為王的。
宗乾隻能遺憾地離開,走的時候,他還特意去那“趙家屯”買了幾本書幾卷畫,充實自己的文化知識。
……
時間緩緩流淌,十月,神情憔悴劉氏抱著洗衣的大木盆,低頭匆忙地去小河邊。
鄰居韓家的媳婦白氏和她同行,路上勸慰她道:“妹子,你還年輕,那嶽將軍也沒死,先前是我家那潑漢亂寫消息,誤會你了,實在是對不住。”
“這哪是姐姐的錯。”劉氏冷聲道,“我算看明白了,我家那人,看重父母兄弟,看重家國,但就是不看重妻兒的。否則,他回信裡,怎麼妥帖話也不對多我說幾句?”
白氏一時語塞。
事情是這樣的,三個月前,嶽飛失蹤疑似身亡的消息傳來,劉氏心灰意冷,恨丈夫不聽她勸,加上周圍有些或同情或嘴碎說她克夫的言語,便帶著孩子回了老家。
家中的二老知曉此事後,悲痛又憂心,公公嶽和從去歲生病後,身體本就不好,知曉此事,又病了,家中大小瑣事都要劉氏和婆婆姚氏來操持。
事情若隻有此還好,在細心照顧下,嶽和的病漸漸康複,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唯一的孫兒身上。隻是嶽雲雖小,卻更喜歡玩刀槍,不喜讀,嶽和當然是支持的,但劉氏怎麼願意兒子繼續習武,於是矛盾又加劇。
加上嶽飛一直沒有消息,第二波遼東家信傳來時,也都說凶多吉少,劉氏的娘家人覺得劉氏年輕,沒必要耽誤青春,便有了讓劉氏二嫁的心思,劉氏那時有些心動,卻還沒點頭。
公婆也是厚道人,雖然有些難過,也沒要劉氏守寡的意思。
好在這時嶽飛平安歸來且又立功升官的消息傳回,嶽家人喜不自勝,劉氏自然也不再提二嫁之事。
可是過些時候,嶽飛平安信發回村中,信中之語儘是讓劉氏在家照顧好公婆孩子,卻對她沒太多關懷之意,讓劉氏很是不平。
更麻煩的是姚氏對兒子立功為官之事十分欣喜,村中也讓他們慶祝此事,但劉氏卻因此被架在了火上……她曾經準備二嫁之事雖然隻是才被提起,可一些閒言碎語卻傳出村子。
要知道劉氏不過一普通貧家女,嫁的也隻是一個給人看家護院後來去從軍的漢子,突然之間,就成了從七品的武官夫人,說是一步登天也不為過。
嫉妒之心一起,加上劉氏也不是完人,又有想要再嫁的意思,那流言自然被人添油加醋,越傳越不堪。
這個時節,名聲是女兒家的臉皮,劉氏在鄉中待了一月,便實在是待不下去,而村中其它人家也想將自家女兒親眷嫁到嶽家,哪怕是當個妾也沒關係。
嶽家兩老也實在受不住,便和劉氏一起,去了京城。
居京城,大不易,嶽飛俸祿自然是不低,分發的院子也很好,兩老閒不下去,也不願意請婢女,便和劉氏一起操持家務,這才安身下來。
可就算如此,劉氏一想到這些日子受的委屈和碎語,心裡便有一股鬱氣不去,難以展顏。
“要我說,如今你家母親也來了京城,有人幫著看兒子,也沒有太多活,”白氏突然想到一事,“前幾日,我聽說慈恩所準備開家書坊,要找些刻書印的女工,離咱們這不遠,不如一起去試試?”
他們這些軍眷,每月雖然能領不少俸祿,但京城好東西多,錢總是不夠用,若能有些活計補貼家用,當然是願意的。
“我、我大字不識,怎麼去刻書印啊?”劉氏搖頭拒絕。
“去看看唄,聽說是刻書畫,我看妹子你描繡樣時那麼利落,萬一能成呢?”白氏慫恿道,她若一個人去,家裡必然不放心,能拉著妹子一起去,便不一樣了。
“那成。”劉氏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