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老漢聽了一會,便感覺到了無處不在的炫耀感,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借口要快點把軍中年貨分好,就準備走了。
這時,那老周突然道:“對了,你家女兒,好像還沒出嫁吧?是有什麼隱疾麼?”
李家老漢頓時停下腳步,認真解釋道:“這、唉,我閨女好著呢,隻是耽誤了年歲,她本來已有了婚約,可惜遇人不淑,那人前些年被慫恿著去跑海,人不在,沒法結親,後來賺了不少錢,便看不上我們這普通人家……那時我家偏又遇到了天災,來京城討生活,家中事事離不開人,隻能耽誤她出嫁了。”
“若如此,我倒認識一個兄弟,年紀比你閨女小些,武藝不錯,要被調去新軍,我看你家那閨女也是能乾,是個好內助,你可以去打聽打聽,若願意,我便讓他去找媒人。”老周隨意道。
“啊,多謝,但這事,我得和家裡商量一下。”
老周隨意揮揮手。
李老漢把貨送到家門外,他婆娘立刻出來,幫著把驢車上的東西放進營中倉庫,又給驢子鬆了嚼頭,喂了草料,這才和李老漢一起休息。
後者便說了有人想娶他家姑娘的事情。
“現在不行!”他的妻子立刻阻止了,“你腦殼壞了?娃兒現在是咱家的頂梁柱,她那手藝是多少菜飯才喂出來的,她嫁出去了,誰給你開鋪子,再說了,幺兒若想繼續求學,那就幫不上咱的忙,娃兒不能出嫁!”
“可她已經二十三了,”理是這麼個理,隻是李老漢良心有些不安,“再拖幾年,她更找不著好人家,幺兒才多大,娃兒若拖過三十歲,還能嫁什麼人?”
妻子也沉默了,她長歎道:“我豈會不知,可咱們兩都老了,要是娃兒走了,家裡怎麼辦?你以為我不心急麼,我、我就想著,隻要幺兒能出頭,必然能給姐姐找個好人家,到時候家裡好起來了,給她分一份家財傍身便是。”
李老漢抿了下嘴,低聲道:“你說得容易!”
娃兒是在室女,隻有在戶絕情況下才能繼承父母全部財產,否則不能繼承家財,隻獲得部分奩財。就算是他們兩活著時給了女兒錢財,但等他們一死,兄弟媳婦,都是可以將她的錢財追索走的,若她當時還沒出嫁,就算是四五十歲,兄弟也能做主,將她嫁給彆人。
“行,就你疼她,你願意,便讓她嫁。”妻子抹著淚恨恨道,“娃兒是有良心的人,嫁人也會給咱們家周濟,到時你便隔三差五上門討錢,讓她在婆家不好過,你在自家也不好過,就滿意了。”
李老漢也沉默了。
門外,粗布荊釵的姑娘靜靜聽完爹娘的爭吵,推門的手停在空中,過了許久,方才苦笑著搖頭,緩緩走到營外,看著街上的喧囂,又想起那個在慈恩所裡認識的姐姐。
許多東西,都是那位白姐姐教她的,可以白姐姐能教她怎麼過好日子,她卻並沒有把日子過得太好。
沒出嫁,沒有出嫁的她,就不像一個人,隻是一個貨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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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節將至,各地州府都要上繳一年的收支報表,還要安排新一年的任務,是最繁忙的時候。
趙士程最近忙的連彈琴溜彎的時間都沒有。
還不如當太子呢,至少有老趙幫著蓋章啊!
老趙對此表現了極其愉悅,有事沒事都捏著一串上品珊瑚手串,在兒子麵前晃悠,顯示自己的悠然自得。
不過這種自得沒有維持太久,趙士程隻是用思考的眼神尋思了一下老趙還有什麼可以派得上用處的地方,便瞬間觸動了老趙的警報,再也沒有到兒子麵前出現出一秒。
並且他最近還在教唆老妻去江南禮佛,說錢塘江的金山寺有當年吳越國王錢俶請來的佛螺髻發舍利,北方那麼冷,不如去杭州玩玩。
但這是不可能的,趙士程無情地鎮壓了這個想法——太上皇下江南會花的費用,絕對不可能比一次花石綱少,如今國庫空虛,他才不會把錢花到這種地方。
想到這,趙士程發現好像老趙本身也是的個燒錢機器……他思考了一會,最後還是算了,老趙當年畢竟是出錢(被動)支持過他的功臣,這飛鳥沒儘呢,良弓不必藏。
因為北方穩定了,他最近騰出了一點空閒,在尋思的改稅的事情。
大宋的稅法是直接稅加間接稅,為了讓商業活起來,他在民生之物上,沒有收那麼高的間接稅,比如鹽和鐵,這可以讓民眾們有些餘錢。
有了餘錢,才有改進生活物資基礎。
但新軍是真的燒錢啊,他要擴大新軍的話,就不能少了稅源。
要用什麼辦法,把大宋那些有錢的人的稅收上來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