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朱姑娘微微一笑,“這慈恩所,是太後開設的衙門,爾等衙前無禮,當推至衙外,杖責十棍,以正國法。”
頓時,這幾人臉色大變,立刻便有人跪下來求饒。
但朱姑娘沒有一點饒恕的意思,立刻讓人拖到大門外,隨後便是一陣哀嚎。
十棍並不多,片刻不到,便又有人將他們拖進來。
朱姑娘這才微笑著讓人念出這些孩子在慈恩所的不菲花費,他們想帶人、想要工錢,都可以,前提是得把這帳補上,否則便是告到禦前,都是她有理。
隨後,幾人便被拋了出去。
李姑娘看著他們在雪地上被拖出去的痕跡,不由感慨道:“咱們是讓孩子學些技藝傍身,可不是讓他們做工,這父母,便以為看到搖錢樹!”
朱姑娘也歎息道:“沒辦法,隻要不分家,這些錢都是父母的,還好,陛下禁了十二歲孩子入工坊,否則,還不知道這些孩子會被父母克扣成什麼樣呢。”
“官家真是算無遺策,我以為還覺得孩子能補貼家用,是好事,”李姑娘輕輕吐了下舌頭,“但自己開了工坊,才驚覺小孩子真的太容易被欺負了。”
“是呢,官家要是多給咱們拔些錢,就更英明了。”
“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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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神霄院的麵積已經比當初大了太多。
有需求就有地位,吃到了各種機械的好處,器械學院的學子們尤其被看重,許多人還在學校裡時,就有人主動接觸,願意以高薪聘請。
很多在儒學經義上沒有建樹,無法入朝科舉的士子便試圖考入神霄院,有的想去當良醫,有的去當良匠,因為陛下是偶爾會視察神霄院的,如若能受陛下青睞,那和考上進士又有什麼區彆呢?
但很遺憾的是,神霄院早就不是當初會隨意招人地方了,來這裡,不但要精通數術,還要有強大的學習能力,很多學了一期試讀,跟不上進度的,會被無情地清退出去,隻留下最優秀的學生。
如今最火熱的,當然還是研究鏜床。
無論是火/槍、火/炮、還是蒸汽機,都少不得要鑽削出合格的內孔。
如果不夠圓,如果外壁不夠均勻,就會出現各種炸膛的事故,他們都是需要同樣的技術。
但如今都是手工製作,十二分地考驗技術,學子們如今正在想儘辦法改良這簡易的結構,讓他更穩定和準確,鋼鐵坊的學生和老師們則會總結不同礦物純度、煤炭的品種、高爐的火候,從而保證鋼鐵的供應。
趙士程再忙,也會每過一月就來視察進度,這東西關係到將來大宋的將來。
最近的進度依然在鏜刀的品種上,趙士程其實是有想過有氧化硼來加固刀具,但最後還是沒做,一是難度太高,二是他以前提供的技術都是最基礎的,這種材料的科技樹他可不敢隨便點。
在人類進入電氣時代前,是在機械方麵登峰造極過很長時間的,在那段歲月裡,積累過大量的材料、力學、等經驗,才能順利進入工業時代。
那是工業的基礎,如果不經曆這段時間的沉澱,隻用他所知不多的技術強行拔到一個不該有的高度,那麼,反而會抑製發展——因為這樣會失去驅動技術更新的利益。
在他努力那麼些年後,金國的危害已經減小到一個大宋目前可以控製的地步。
雖然少不了征戰,但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接下來,他固然不能放鬆對金軍的關注,但國內的情況,也需要提前做準備。
……
回到宮中,趙士程翻開了屬下為他整理好的賬目,這賬目之中,詳細地記載了如今大宋的工業發展情況。
如今發展得最好的,居然是蜀中。
但也可以理解,那裡有封閉卻足夠龐大的市場,外地的貨物進蜀道,成本都會高得嚇人,而蜀地龐大的人口,在自給自足之餘,還能借助夷人廉價的勞力,將貨物成本壓到很低的程度,以至於順長江送至兩湖時,價格可以把杭州的貨物壓在地上摩擦。
蜀中想要做輪船的原因也在此,比起搖擼拉纖和借風勢的普通貨船,有著巨大推力大輪船更容易穿過激流凶險的長江三峽,也更容易避開稍有不慎就會船毀人亡的灩澦堆,將貨物送出蜀地。
其次便是密州與杭州,前者靠著遼東、遼國、高麗和河北地供養,因為遼國的崩潰,這裡失去了幾乎一半的市場,有點後力不繼。杭州地區的工坊則靠著與東瀛、福建兩廣以及海外的商船供養。
最差的就是太原城,畢竟西北實在不是什麼富裕地方,這裡更多的是接軍方的單子,供應著秦鳳、涇原路的鐵甲、朔州的火/器。
甚至其它城市中,也已經崛起了大量的小型工坊,他們大多是當地大戶,與官府有著緊密的合作,能控製當地的原料供應。
因為女工更便宜,許多工坊都在大量使用女工,引起了很多家庭糾紛,有不少大儒認為這是“陰陽顛倒”、“傷風敗俗”。
但這時候就已經顯出資本的威力了,朝廷裡甚至連諫官都沒有提出禁用女工之類話,也不知這背後的利益相關者們,在其中出了多少力。
倒是他這皇帝下令的“十二歲以下不得入工坊為匠”的命令,被許多人詬病,上書求他更改。
趙士程將手中的文書丟在一邊,覺得任重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