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東京城。
這座繁華城市的承載力似乎已經到達了極限,許多人無法在這租金昂貴的內城生活,差不多已全數遷到城外。
周圍的幾大城鎮,如朱仙鎮等提供運河停靠補給的小鎮如今越發龐大起來,成為都城的衛星城。
神霄學院又擴招了,不,不應該說是擴招,而是改革。
原本的神霄學院,變成了學宮,而學宮中的大小分院們,都有了獨自招生,和得到一塊新的地皮,可以自主招生的權利。
器械院的大半師資力量被安置到新分到的、離京城有二十裡遠的地方,成立了神機院。
他們這裡的招生規模是最大的,數術過有關考入學院後,會學習繪圖、做模、打鐵、鏜孔等專業。
這些專業如今已經成為一些平民士子們新出路。
而這一切的源頭,都在於趙家天子花了近二十年,終於研究出來的蒸汽機上。
在經過了數十次的改良後,雖然有著無數毛病,且需要手工車製零件,產量和品控都十分低下,但也抵不過它的巨大優勢。
大宋如今最大的產業和稅收源頭就是紡織業,而織坊卻大部分都是依河而建立——因為在有水力紡紗的情況下,成本和效率都高到了驚人。
可是水這東西畢竟依靠地利,不是所有地方都有合適的河流,這極大地限製了一些偏遠缺河之地的紡織業。
而好的地方在早期就已經被占光了,同時,光有水流,可水力能支持的織機也不是無窮無儘的,有些想擴大產業的,也會遇到瓶頸。
這時,蒸汽機出現了,這玩意可以代替水機,而且不怕枯水期和豐水期、結冰期的水流變動,幾乎是一出現,就引起了巨大追捧。
然而,這玩意的產量太低下了,低到大宋水師統領差點在皇帝陛下麵前死諫,要保住他們水軍的份額。
如今,東京城最大的產業便是紡織業,如今紡織業最需要的就是蒸汽機。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器械院——如今叫神機院的學校擴張,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次,幾乎所有工坊商會都大力支持,出錢出人出地。許多大戶人家都派出非嫡係的家族子弟,想要得到圖紙,獲得技術——偷技術當然不是敢的,但是他們聽說機器得有人維護,他們不願意把後續掌握在生產商手裡,決著要自家人會維護,才能安心。
當然,這些人裡,還有一些讀書科舉之路受阻、本身愛好術數木工、打鐵畫畫的人,他們也來到這裡求一個前程。
以前的時候,他們的各種愛好都被視為不務正業、玩物喪誌,被“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困住。
可現在不同,他們的所學所好,有了新的出路,甚至聽說有些大家能被陛下看重,破格提拔,雖然機會很小,但天可憐見,至少也是有機會實現的事情啊。
再者說,論科舉之路,一年又有幾十個人可以攀上青雲呢?
這些消息常常見諸大小報紙,惹得偏遠鄉裡,也會有有心人想儘辦法,去求一個前程。
……
四月,廣州。
在台風季節來臨之前,冼家家主終於帶著火炮和鎧甲回到了廣州。
那些精美的甲片、擺放整齊的火粒、冰冷堅硬的火/槍,巨大的火/炮,引來了無數驚歎感慨。
其它準備參與大事的六位家主十分激動,有人迫不及待就試了火/槍,雖然沒打準,但也被它的威力迷得神魂顛倒,連那有些刺鼻的火/藥味,在他們聞起來,都有如絕世美好之物,吸得他們停不下來。
激動過後,幾位家主們紛紛向冼辰良表示了感謝和欽佩,覺得他們這幾家人的光明未來已經近在眼前了。
隻是,麵對這種恭維,洗家家主隻是苦笑一聲。
看他神色不對,黃家主皺起眉頭,謹慎道:“可是有什麼變故?”
洗家家主歎息一聲,小心地將背後的紙卷筒取下,從中拿出一張畫卷,小心地平攤在長桌上。
那畫是上等的絹畫繪製,但其中顏色卻並不多,顯示出來,赫然是一張南海地圖。
上方的廣州、交趾、占城等地露出來時,幾人都神色平淡,這些地圖他們早就有了。
但隨後出來的呂宋、三齊佛等地,讓他們有些不安——這一代的海圖幾乎都是諸家私密,是傳家寶同等的東西,卻已經被外人得知了麼?
而後邊的爪哇和東邊的數個大島露出來時,眾人齊齊露出了驚色,這是他們都不知道的地方。
甚至往南,還有一座大島……
“這是官家交給我的海圖。”洗家家主神色苦澀,“我等所行之事,怕是都在那位陛下心中有數,以後在南邊做事,萬萬不可肆無忌憚,否則,怕不是就要淪落蠻夷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