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家主分辨了數息後,忍不住問了問:“這些,都是真的麼?”
“陛下說了,其中有無數小島,未曾標注,隻有大島在其中,還讓、還讓我等以後記得寫航海日誌,他必有嘉獎。”
“何謂航海日誌?”黃家之主問道。
“便是每日記錄航行之時,所經島嶼,有多深、礁石分布,還有這個……”冼家主小心地拿出一枚羅盤,其上的指針用玻璃蓋住,周圍有天乾地支,用以區分方位,比他們用在水中指南魚更加方便,“讓我等每日記錄航線與時間。”
他又歎息道:“陛下還給我一台座鐘,予我用於記時……”
諸家主們終於聽出不對來,那洗家主話中明晃晃的炫耀之意,不要太顯眼。
於是翻著白眼,紛紛去看那海圖。
航海之事,他們都是世家大族,但海圖之路大家都走得極為謹慎,一般情況下,絕不會偏航,大多未知海島,都是遇到風浪後被吹到岸上後,才會留下記錄。
航海之事,最怕便是目的未知,因為茫茫大海上,迷失航向,那便是絕路。
可是有了海圖就不一樣了,陛下給的這張海圖,雖然十分簡陋,但隻要知道再前行大約多遠有島嶼,帶上足夠的食水,便會有大膽的船商前去試試。
更重要的是,他們已經明白官家對他們的行為是支持的,那就是天下間最好的事情!
“行了,收拾東西,趁著風季未到,準備南下吧,”黃家主果斷道,“官家這意思,不就是告訴咱們,這麼多島的位置都有了,讓咱們多種些甘蔗和油棕,以供國需呢。”
對哦,好有道理,在場諸位心悅誠服,沒有一點被指使的不甘。
這種光明正大的交易是他們這些商人最喜歡的生活方式,再說了,這些東西不賣給大宋,還能賣給誰,有誰買得起?
……
四月,遼澤城。
陳行舟每月都會抽出時間,巡視遼東的田地、城坊,然後一番洋洋灑灑,向南邊的君王邀功。
而他的國主會回以表揚、安慰,還有沉甸甸的銅錢和物資。
這樣的來來回回,維持了十年,是他們深厚情誼的見證。
陳行舟將這些信件都精心刷上了一層防蟲的桐油,按順序放入檀木盒中,準備百年之後,做為自己最重要的陪葬品。
但最近,他的陛下回信不是那麼勤了,從一月兩次,變成了一月一次。
這讓陳行舟不免失落,覺得自己獨身在外,如今金國攻勢漸緩,又收複了大同雲中等地,原本最重要的遼東,似乎也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也不知陛下何時才能收複燕雲,讓他回到東京城,一償這多年離鄉之苦……
“又在作什麼白日夢了?”
他爹老朽的聲音將他從思鄉中驚醒,陳行舟抬頭看老父親一眼,懶懶道:“不過是見治下一如既往,有些失神罷了。這金軍不南下,我等在此,便沒多少功勞。”
前兩次攻打遼東受阻後,金國便不再攻打遼東,常勝軍如今日常巡邏外,有時還會去張榮手下的水師體驗一下水上運兵。
在無仗可打時,有一部分人則去屯田,因為能分到開墾的田地,大家倒也踴躍。
想到這,陳行舟不由哀歎,沒有金人給他刷功勞,真是不習慣啊。
“少想些,由我看來,有些後進之輩,未必不是好事,趙家皇帝素來疑心甚重,若是燕雲回歸,你便要當心功高震主了……”陳家老爹無奈搖頭。
陳行舟不由嗤笑道:“爹啊,官家如今不過弱冠之齡,少說還有四十年當政,你覺得這收複燕雲還是奇功,在我看來,這不過隻是開始罷了。”
“你這意思,官家難道還能如漢唐一般開疆——”說到這,陳灌悚然一驚,回想著那位王者這些年的操作,不由得惴惴不安起來。
“有何不可,”陳行舟傲然道,“我朝積弱不過百年,爹爹您便忘記當年漢唐武德了麼?”
陳家老爹輕歎一聲:“忘雖不忘,但漢唐以此興,卻也以此亡,大宋積弱百年,不也是怕此武德反噬麼?”
當年太/祖開國之時,大宋的靜塞鐵騎又何曾懼怕過誰?
“以此興亡,總好過亡於異族,”陳行舟不以為然,“爹你少些操心,多活三十年,便知道好壞了。”
“有你這孽障,我能再活三年就是上蒼保佑!”陳瓘冷哼一聲,“對了,我過來,是告訴你,剛剛收到消息,完顏斜也已經繼位,金國已經向泰州調集兵馬,你快些把消息送往燕京,讓他們早做準備吧。”
陳行舟明白,金國走泰州便意味著不會走遼西走廊去攻遼。
唉,也不知這次,又會是哪位同僚立下大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