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個個講述,讓這小小村落裡的閉塞山民,知道了遙遠天外,到底是什麼樣子。
阿大用虔誠的語氣道:“京城那裡還在招攬新軍,隻要能選進去,不但工錢比做護衛高,還能立功,聽說有一位將軍,本來和咱一樣都是護衛出生,如今已經是大官了,在京城都有宅子呢……可惜咱沒被選上。”
“阿爹,等我長大了,可以去被選上嗎!”懷裡的五歲小孩添著嘴問。
阿大笑著,摸了兒子的頭:“可以,一定能成。”
這時,他的兄弟皺眉道:“這如此順利的麼?這一路就沒遇到什麼的山匪?”
“你是不知啊!”阿大笑了起來,“朝廷這些年,大力清剿各地山匪,把剿匪也列入了考評,聽說連洞庭湖中的巨盜,都被當地知府想儘辦法剿滅,立下大功,升入京城當大官了!”
加上這些年日子過得寬鬆,雖然還是免不了有一些三五人的小股匪類,但大商隊過境時,已經沒有什麼危險了——有好日子過,誰去做朝不保夕的山匪啊!
這一番番話,聽著二老都有些恍惚,原來不知不覺,天下都已經如此太平了麼?
阿大還拿出一張書契,炫耀道:“這是長契,我和商隊簽了十年長契,他們願意讓咱把孩子老妻送到成都,去看看資質,要是能學會那些書文,他們便能供養給錢,送入京城的神機院呢。”
瞬間,妻子的眼睛亮了來:“真的麼,我兒去成都府讀書?”
成都那是什麼地方啊,她做夢都不敢想,連兒子去縣學都是不敢想的事情。
“是啊,不過這得看孩子會不會讀書,”阿大笑了笑,“可這機會,咋也不能錯過不是?”
一家人當然點頭,兄嫂目光充滿了羨慕,侄兒們則嫉妒地看著那位幸運的兄弟。
晚上吃飯時,他的兄弟們便熱情在桌上問他,能不能帶他們一起出去,闖蕩闖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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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趙士程正在看朝上的吵鬨。
在他表示要閱兵以示國威
,以鼓士氣時,朝上的文臣們頓時便有一片反對之聲,雖然張叔夜作為皇帝重臣,是支持這事的,但大宋的文武對立太過嚴重,大家紛紛說起此事萬萬不可。
趙士程早有準備,連端水的說辭都準備好了,就在他揚起微笑,準備輕咳一聲,打斷諸臣時,有人高呼到:“東華門外唱名方是好男兒!此為文臣之榮,豈可與武夫同處?”
這話瞬間引來共鳴,許多朝臣紛紛讚同。
東華門就是宮門,每當大宋科舉之時,會在宮門外唱狀元進士之名,入宮拜見。如今居然要皇帝在宮門上接受武夫乃至於最低等的小卒拜見,豈不是讓他們地位低人一等。
但張叔夜卻已經注意到堂上皇帝臉上的笑意已經緩緩撤去,凝視著治下群臣。
這位陛下心腹瞬間大驚,立刻斥責道:“一派胡言!諸卿欲演狄青之事否?”
東華門外唱名方是好男兒這話,是當年韓綺用來懟狄青的,當年小兵升為將軍的狄青被宋仁宗升為樞密使,大宋文官立刻感覺到不對,重文輕武的國策之下,這個國朝最高軍事長官從來都是文官擔任的,立刻便有無數誹謗落到狄青身上。
宋仁宗皇為狄青辯護,說狄青是忠臣,宰相文彥博竟然說:當年太/祖焉能不是忠臣?
這話殺傷力過大,一代名將至此被貶陳州,鬱憤而死。
張叔夜其實是在警告諸臣,不要再惹陛下了。
不過皇帝陛下已經動了真怒,他語氣溫和道:“既然諸位反對,那便由宮門改為外城城外檢閱一番,何如?”
群臣紛紛讚皇帝英明,外城那意義就不一樣了,以前皇帝還經常去金名池檢閱水師呢。
趙士程眸中神色溫和:“既如此,便退朝吧。”
群臣知道皇帝必然不喜,但有這樣的效果就已經不錯了,自然不敢再跳,紛紛退去,雖然贏了,但他們神色卻十分凝重,一點沒有欣喜。
這位君王可不是一位心胸寬廣的,這次上諫,他們怕是回頭都要吃掛落。
見諸臣退去,張叔夜有些擔心地道:“陛下……”
“無礙,這次的閱兵,我本來是在外城舉行,內城狹窄,人流過多,一個不慎,便會踩踏,容易出事,”趙士程語氣溫和,“外城高大,廣場寬敞,到時分成幾個區,不許相互亂走,局麵就容易控製的多。再者,光是士卒走過去,也有些單調,可以用一些煙花助勢,反正現在火/藥多,對不對?”
張叔夜滿頭大汗:“官家,這些朝臣雖有微瑕,卻也是國之棟梁,你不能……”
“你在想什麼,我是那麼殺人如麻的人麼?”趙士程微微搖頭,笑道,“他們隻是在維護自己的立場,並未有錯。我也沒怪他們。”
張叔夜越發小心:“那,您的意思是?”
“以後官員的貶謫,就不必去嶺南了,”趙士程抬起眼簾,“燕北,才是他們該去的地方。”
文臣武臣,區分的那麼清楚做什麼?
隻要都當過兵,還好意思去罵彆人是武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