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闈到來時,也是趙士程喜歡的日子,每到這個時候,各省的新韭菜源源不斷雲集京城,供他挑挑撿撿。
不必擔心挑到的人不合他的心意——他們會主動迎合他的心意,他喜歡數術,這些士子便會鉚足了勁地去進修數術;他有新學,這些士子便會苦心專研他的執政理念;他重視商業,這些士子便會對商業有著獨道的見解。
而麵前的張九成無疑就是其中的佼佼者,雖然一開始時因為太過震驚表現得有些語無倫次,但卻很快地調整過來,在他麵前侃侃而談,講起了他覺得應該如何規範大宋如今那遍地的工坊,如何從他們心手收取稅賦……
趙士程聽得很滿意,他表揚了這位士子,見天色差不多了,便帶人回宮。
隻有張九成在他走後怔在原地,回想自己的表現,為開頭的失誤懊惱不已。
……
三月的大宋,國內國外完全是兩個世界,正如趙士程所料,金國在開年以後,立刻便從草原上收攏了大批良馬,補充各部,猛安謀克,意圖快速奪回大定府。
他們自然也可以從上京道,走另外一條路去迎回西樞密院的婁室部,但這次做就等於完全放棄了大遼的西京道,這會是他們無法接受的慘敗,所以,他們必須奪回大定府,如此才能維持他這十餘年來的勝利成果。
而大宋自然也做好了各種應對,糧草、火器、兵源,都已經準備完畢,就等與金國再打一次防衛戰。
趙士程的計劃,就是用長年的小規模戰爭消耗金國國力,等到差不多了,再一波推過去,如今與金軍磨煉戰鬥出來的士卒,將會是宋國最寶貴財富。
放下心中的奏書,趙士程輕咳了兩聲,最近染了些風寒,有些影響進度的了。
再思考一下,還有什麼事情沒有顧及到……
他審視著自己治理下的各種的數據,糧食豐收已經持續很多年了,戶口增長也十分顯著,以船舶、鋼鐵、玻璃、藥品、油料為代表的新興產業正在蓬勃發展,正是這些新增的財富,才能讓他在打仗的同時,還能維持一個較為健康的國家財政。
對了,還有要解決的一件事情,就是“賊配軍”。
大宋因為壓製軍人,使得軍人的收入和社會地位都十分低下,所以願意從軍的良家子少之又少,於是便將罪犯從軍,有時天災形成流民,也會把流民中的青壯收入軍中。
這兩種便是大宋軍隊的最大的來源,除此之外,還有類似梁山泊、方臘之類的招安軍隊,先前方臘之亂,其手下的兩位大將反叛,直接就帶來將近十萬的匪軍,哪怕後來精簡清理出了大量老弱病殘,還是剩下了近兩萬人。
趙士程準備改正這種局麵,罪犯還是去服勞役的好,招安這種事情以後更是不能有——“欲當官,殺人放火受招安”這話,在大宋已經不是一句調侃,而是真正的可以確實可行的道路了。
甚至會有大戶和當地官府勾結,形成產業一條龍,官府得到了剿滅招安功績,對麵得到了官職。
“所以,趁著機會,給軍戶一個脫籍的機會。”趙士程對宗澤道,“不脫籍的,便編入西軍,與金國征戰,脫籍的,便自尋出路。”
“可,這一時半會,他們怕是難以尋到出路啊。”宗澤對此有不同意見,“大宋軍戶中,禁軍、廂軍數量龐大,哪怕裁撤了河北路禁軍,這天下還剩六十餘萬。其背後尚且有家中老小,皆依賴軍餉生存,新軍待遇豐厚,已經讓他們頗有怨言,若還裁撤,怕是軍心不穩啊!”
趙士程當然也知道這一點:“因此,不能一蹴而就,首先裁撤五十歲以上軍戶,給一筆安家費,打發了,再是從青壯中的調兵,補充西軍,最後才是去給一個機會,讓他們可以自主脫離軍籍……”
宗澤覺得這也是個思路,表示回頭會讓講義司的人拿出一個章程來。
兩人又聊起了春闈的事情,主考官人選已經定下,考試的題目也已經出來,不過官家這些年出的題目千奇百怪,可是給士子們提高了不少難度。
趙士程對此不以為然,在他手下當官,自然要照著他的行事手段來,這些大宋最聰明的人,雖然學的都是孔孟之道,但思想其實沒有完全僵化——或者說,他們必須有自己的思考,讀死書的人是沒資格走到春闈的。
他們能很順暢地從一個思想轉變到另外一個思想,隻要不是明著讓他們背叛師門,他們能變成他需要的任何形狀。
就比如蔡京這樣的人,在明君手下,他就能是能臣,在昏君手裡,就能把昏君的傷害性百倍放大。
宗澤準備告辭,這時,他的官家輕咳了幾聲。
這位老臣頓時深深地皺起了眉頭,話裡話外,都是要官家注意身體,還微微暗示,不要讓彆人知曉您身體不太好。
趙士程輕笑道:“老宗啊,你這是,怕我如哲宗一樣英年早逝嗎?”
宗澤頓時沉下了臉:“官家怎可如此胡言!不過小小風寒罷了,這天下可少不了您,這樣的話,切莫再提了!”
說著,便又是陳詞厲害,讓皇帝好好說話,彆把自己當小孩子。
趙士程沒想到會引出這樣的麻煩,隻能說著好話,把人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