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寧兮有些錯愕，手中的天一劍也掉到了地上。看到魚妖的臉逐漸與自己記憶中那個溫柔可親的師娘重合，她有些無法置信，“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陸機長歎一口氣，輕輕撫摸起魚妖尖利的手指。他低頭看著魚妖寧靜的睡顏，目光有些渾濁。
“當年……蔓蔓出生時，穩婆發現孩子體內有異毒。你師娘為了救她，心甘情願將異毒引到自己身上。奈何蔓蔓體內的毒素太多，根本無法轉移乾淨……”
寧兮盯著師父蒼老的白發，不由自主地想起，就是那晚，師父他一夜白頭，此後閉關十年，再也不問世事。
“你師娘吸收了異毒，很快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陸機痛惜地說著，手緊緊攬著愛人，似是回到了那個暴雨交加的夜晚。
或許是天公也有些動容，屋外響起雷聲，沒過一會兒便大雨傾盆。
寧兮看著昏迷不醒的魚妖，想起當年給自己梳頭、教自己識字的師娘，眼眶也漸漸熱了起來。淚水從眼角無聲滑下，她吸了吸鼻子，很快擦乾。
“那師娘這些年，都是怎麼過的？”
陸機目光有些凝滯，看著愛人緊緊皺起的眉頭，忍不住
上前將它撫平。
“你師娘每次毒發，就變得異常暴躁。我隻好將她安置在地牢，定期給她送去食物……她以前最愛吃素，可如今，卻變得隻能喝人血吃人肉，被我關在地牢裡，整日哭泣，漸漸視我為仇人，一點也記不得從前事了……”
“我也好恨，恨我無法解這異毒。”
陸機的目光漸漸移到寧兮身上，像是熄滅了的燭火一般，衰老而無望。
“東方翎說，他有解藥……就是那顆九轉回魂丹，世間僅兩顆，他有一顆……”陸機漸漸語無倫次了起來，他情緒一激動，猛地抓住了寧兮的衣袖，“你知道的對不對？你師娘最疼你了，你為什麼就不聽我的話，為什麼不願嫁給東方翎呢？”
寧兮猛地一顫，眼淚戛然而止。
“如果你聽話，他就會把那顆九轉回魂丹給我，你師娘就能恢複正常了。”陸機越說越悲痛，忽地抬起眼，直直盯著寧兮，“你當真要這麼自私？”
寧兮閉了閉眼，聲音有些冷淡，“師父，您為何不取我的血救師娘？”
陸機一怔，“你知道了？”
“是啊……”寧兮自嘲地笑了一下，“既然已經取過血救小師妹，為何不繼續——”
“你以為我沒想過嗎？”陸機厲聲打斷了她，“可是你師娘，她堅決不同意！”
“轟——”
紫色的閃電映亮了陸機的臉，讓他原本就嚴肅的五官顯得更加恐怖逼人。
他好像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去，看著懷中的魚妖。隻見魚妖的眼角掛著一行清淚，好像在為這一幕感到傷心。
寧兮麵無表情地站在原地，眸中的光也漸漸熄滅了。今晚這一場暴雨，澆透了她的心，也讓她徹底認清了師父這個人。
“師父。”
寧兮忽然開口叫住他。
“我會拿到九轉還魂丹，來救師娘。”
她緩緩抬起眼，裡麵閃爍著幽幽的暗光。“師娘醒後，還請您告訴她，兮兒已經死了。”
陸機頓住腳步，沉默了下來。他的眼皮耷拉著，整個人像老了十歲一般，臉上浮現出層層皺紋。
慢慢地，他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愧疚。
“你……”他囁嚅了片刻，竟是沒有勇氣直視寧兮的目光。
話到了
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了。陸機的嘴角漸漸耷拉下來，心裡明白，他們師徒間最後的一絲情誼，已經斷了，而且還是被他親手掐斷的。這麼多年來，他確實對不起夫人的囑托，沒有好好照顧寧兮這個孩子。
甚至，他連她最真實的性情都不了解。
“嗚……”魚妖不知何時又醒了過來，開始在陸機懷裡小聲啜泣。
寧兮最後看了師娘一眼，在心底與她默默道彆。
她目送師父抱著師娘走了出去，兩個人在暴雨之中相互依偎。儘管師娘早已失去了視力和記憶，卻仍然下意識地往師父懷裡縮。
她看到師娘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神情……
寧兮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掉。
她“啪”地一聲坐到地上，無力地捂著自己的眼眶，漸漸覺得身體發冷。
“寧兮？”
“寧兮？”
識海裡隱隱約約傳來有人喚她的聲音。
寧兮擦乾眼淚，下意識地回答了一聲，“嗯？”
“你哭了？”夜驍有些猶豫地問。
寧兮猛地吸了吸鼻子，斷然否認，“怎麼可能。”
“……”
夜驍默了片刻，聲音恢複了往日的清冷傲慢。
“既然沒哭，那來給我暖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