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獸開口就是一個大嗬欠,噴得她滿臉酸臭味兒。
寧兮：“……”
“老子在這蹲了一夜，差點累死了。”
寧兮抹去臉上的口水，推了推巨獸搭在她肩上的爪子,示意它先放下來說話。然而巨獸一點也沒注意到,反而伸出另一隻爪子將她雙腿箍住。
“等等，你要乾什麼？”寧兮拔出天一劍,不滿地質問。
這一看就是附近的妖獸,雖然它身上沒有血腥味，應當是短期內沒害過人。不過它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跑進她的院子，是想將她綁走麼？
饕餮沒精打采地耷拉著眼皮,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你是主子的傀儡,不能嫁人，老子得把你帶走。”
嗯？？？
寧兮狐疑道：“你是夜驍的靈寵？”
“隨你怎麼稱呼吧。”饕餮不拘小節地甩了甩尾巴,心想,它當年可是魔界第一戰神,這人類也太沒眼力勁兒了。
不過也是，它一向英姿威武、意氣勃發,今日既沒梳頭也沒剪指甲,活像隻流浪狗似的,也難怪旁人認不出它。
想到這裡，饕餮有些不滿。它以前在魔界的時候,主人都會專門派傀儡來打理它。如今主人自身難保，也很久沒管它了。於是它看著眼前這個現成的傀儡,將她放回了地麵，攤開自己的爪子。
“先給老子剪剪指甲。”
寧兮：它怎麼像某人一樣使喚得那麼自然？？？
饕餮繼續頤指氣使，“剪完了再把你送走。”
“你體型這麼大,指甲又這麼長，怕是隻能用劍砍斷了，”寧兮淡淡道，“我現在沒工夫管你，你去找夜驍吧。”
饕餮有些不高興，合著這倆人把它當球來回踢呢？
“喂，你敢這麼對老子，當心老子把你一腳踩扁。”
眼看著巨爪從天而降，寧兮淡定地用天一劍撐住，“夜驍到底讓你來做什麼的？”
“……”饕餮怏怏地收回了腳，有些憤懣不平，“你一個傀儡都敢囂張了啊。”
真是世道變了。
寧兮握住胸前的靈石，見它逐漸發熱，便對著石頭道：“你怎麼派了個傻大個來？”
那邊沒有說話，隻有輕微的呼吸聲，寧兮不禁冷下臉。
“讓你的靈寵老實點，彆耽
誤我的事。”
石頭另一邊傳來極輕的咳嗽聲，像是用衣料掩住了口鼻。
寧兮莫名聯想到了夜驍咯血的場景，不禁眼前發怔。異毒發作真的這麼痛苦嗎？難怪上次夜驍要將她困在山洞裡，獨自一人踏入結界休養。或許他每到發作的時候都會這樣吧……
昨晚不是取了她的血？怎麼還會這麼嚴重？
寧兮的思緒有些混亂，她皺著眉道：“你現在在哪裡？我來看看。”
對方卻依然沒有回答。
寧兮不禁猜測他現在是不是說不出來話了。要是完全異變成了小白虎，他估計一開口就是“嗷嗚嗷嗚”。
一想到那個場景，寧兮心裡倒隱隱有些期待了。她倏地看向饕餮，鳳目微亮，“帶我去見你主人。”
饕餮撓了撓頭，這女人好像又聽話了？不對，她怎麼敢隨便使喚自己？這是以下犯上！
“想你老子屁吃！”饕餮毫不留情地一個屁股蹲兒坐了下來。
寧兮將它的性情摸得一清二楚，開始慢慢順毛捋，“你剛才不是說要帶走我麼？既如此，還不快快動手？”
饕餮勉為其難地扭了扭頭，瞪她一眼，“女人就是難辦。”
不過它心裡倒是想著：主子這會兒正虛弱，需要一個傀儡在近前伺候，帶她過去也好。
於是它便將寧兮撈了起來，“呼”地一聲衝入九霄——
寧兮完全看不清前方的路，因為這家夥實在是飛得太快了。尋常妖獸哪有這麼厲害的？她不禁開始懷疑起這隻綠眼巨獸的身份。
夜驍是百年前合歡宗的弟子……聽聞他們不喜歡走尋常路，搶一些厲害的凶獸用來馴化當坐騎也是極有可能的。隻不過，單看這家夥軀體堅硬的程度，這已經到淬體期了吧。夜驍能和它締結契約，豈不是修為在大乘以上？
……真是恐怖如斯。
合歡宗弟子要想進階大乘，這得和多少人雙修啊？
寧兮啐了一口夜驍，完全看不出此人居然是這樣的浪蕩之子。
果然，有些人表麵一套，背地裡一套，陰險得很。
她可千萬不能中招了。
饕餮的速度漸漸減慢，臨撞上一座山頭時，它猛地向下一俯衝，害得寧兮差點沒被甩出去。
“到了。”
饕餮用餘光掃了她
一眼，輕蔑地想：人類還想騎在他頭上？能捎你一程就不錯了。
寧兮緩了緩嘔吐的後勁，抬眼一看，這不是羽化真境的入口麼？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饕餮無語地翻了個白眼，“你大爺還會走錯路？這裡整個都是主子的地盤，你還想往哪兒去？”
羽化真境不是天一宗老祖開辟出來的麼，怎地成了夜驍的地盤？可寧兮覺得這妖獸沒必要說謊，隻得暗暗將疑惑藏在心底。
她跟著饕餮的大屁股，一路來到了秘境的中心——蒼梧古樹下。
傳聞這裡有天一宗老祖李清河的一滴心頭血，是以這棵樹生出了靈智，長得極快。
隻見繁密的綠葉壓彎了枝頭，樹乾不堪重負地往下生長。整棵樹就像一把傘一樣，將底下的根莖嚴嚴實實兜住。
透過葉縫，寧兮隱約看到了裡麵的人影。
不……應該說是獸影。
此時夜驍的氣息已經很微弱了。為了不喪失神智，他封住了自己一身靈氣。可這樣做的後果便是，異毒如入無人之境在他元神裡瘋狂肆虐，讓他的每一絲神魂都跟著顫抖。
他失去了肉.身，沒有任何緩衝，異毒就這麼沁入神魂深處，日複一日地折磨著他。
然而他隻是漠然地合著眼，好像一點也感覺不到痛似的。
小白虎身上的毛發隨著風微微顫抖，利爪隱藏在粉色的肉墊中，看上去溫和無害。
寧兮放出神識，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她想起上次在山洞裡，剛一靠近，這隻小白虎便要咬自己，凶得很。這回她不敢輕易過去，而是戳了戳饕餮的小粗腿，“要不，你先過去看看？”
饕餮無語地跺了跺腳，原地縮小，變成了一隻普通小獸。
寧兮看清它的全貌，不禁驚奇道：還真是一隻小狗兒。
若要仔細說，這家夥長得還有點可愛。渾身毛茸茸的，長著一條長尾巴，身上各處無不像狗。隻是頭頂多了一隻角，腋下多了兩隻眼睛。
可惜這小狗兒一張嘴便形象破滅，“老子是你能差遣的麼？”
寧兮默了片刻，“既然如此，那我走了。”
“喂！”饕餮吹胡子瞪眼，一臉驚奇，“你這女人怎麼回事？老子帶你來，你啥都不乾就走？真是浪費
老子心情。”
“……你想我做什麼？”
“這還用人教？你不是傀儡麼，該乾的活兒都要乾！”饕餮暴躁地撓了撓下巴，“先給老子把這指甲剪了。”
寧兮掏出天一劍。
“喂……喂你乾什麼？不會真要用劍砍吧？”
寧兮微微勾唇，“你說呢？”
一人一獸打了起來。隻見饕餮用長尾卷住寧兮的天一劍，結果卻被她無情地割了毛。
失去尾巴的饕餮頓時怒了，“還真是造反了！”
然而寧兮卻不怕它，掠起身子翻了個跟頭，輕飄飄來到饕餮身後。她一劍挑起地上的斷尾，朗聲道：“還要我給你剪指甲麼？”
饕餮渾身發抖，要不是顧忌著主人在這裡，它早就變回原形大發神威了！然而這人類女子格外狡猾，似是知道自己不能對她下手，便在這裡有恃無恐。
哼！欺負人！
“嚶嚶嚶嚶嚶嚶……”饕餮果斷大哭著跑到樹下，找主人告狀去了。
寧兮萬萬沒想到，猛漢哭起來居然是如此的小家碧玉，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
夜驍還在昏迷狀態，隱隱約約聽見自家坐騎在耳邊不住地念叨，一邊罵還一邊哭，聽上去慘極了。
他眉梢動了動，半晌低低道：“……你怎麼回來了。”
饕餮一把鼻涕一把淚，指著樹外那個紅衣女子惡狠狠地說：“主人，她不是個好東西！”
夜驍睜開眼，目光一滯。
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副模樣……
於是他漠然合上眼，給饕餮下了命令，“把她送走。”
然而，這會兒寧兮已經悄然鑽進了古樹底下，瞧見小白虎渾身毛茸茸的樣子，忍不住有些心癢癢。
以前她可是一直饞禦獸宗裡的高級靈獸，隻可惜沒錢買，這輩子估計都摸不到了。現在眼前就有一隻奶奶胖胖的小白虎，還是昏迷的完全不會反抗，她又怎能輕易放過？
寧兮隱身走了過去，對方果然沒發覺。
她暗自心想：誰說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我偏要試試。
於是，她伸出了魔爪……
夜驍：……！！
“嗚哇哇哇哇——”饕餮渾身毛發倒立，震驚地大叫了起來，“你居然……居然……”
寧兮勾唇一笑，“手感不錯。”
反正這會兒夜驍
還昏迷著，不知道她做了什麼。他之前對她那麼過分，那她趁機報複一下總是可以的吧？如此想著，寧兮又再次伸出了手……
這回卻對上了小白虎冰冷冷的雙瞳。
寧兮十分自然地縮回手，假笑道：“你醒了？”
“醒了就好，那我走了。”寧兮背過身去，一身紅衣在樹底下顯得格外奪目。
然而她沒走兩步，就被一堵氣牆給擋了回來。
一道低啞的沒什麼情緒起伏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你過來。”
寧兮如芒在背，隻覺得空氣裡突然安靜了下來。剛才那隻小狗也不見了，估計是因為太吵被夜驍給收起來了。這會兒樹下隻剩他們兩個人，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寧兮扯起一絲笑容轉過身，“你還是好好閉關吧，我不打擾了。”
小白虎用染了血的雙眸鎖著她。
“晚了。”
話音未落，寧兮便被一股強大的陰風吸了過去——
“慢著！”寧兮一把將劍插進地裡，按住凶狠小白虎的頭，急急道：“你彆衝動啊。”
然而小白虎渾身靈氣暴漲，抬起的雙眸也很快爬滿血色。它衝她狠狠齜牙，然後猛地俯衝了過來，將寧兮壓倒在地，精準無比地咬開了她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夜驍知道，寧兮是一路煉體過來的，隻有脖子是她的死穴，強度不及身體其他部位的五分之一。
被壓在地上的寧兮：算……你……狠……
尖牙抵在自己的脖子上，還伴隨著劇烈的呼吸聲。寧兮下意識運轉靈氣想推開他，然而小白虎竟越變越大，從一隻普通體型的小獸迅速變成了一人高的巨獸。
它壓著她，用身體鉗製住了她所有的行為。
寧兮氣急敗壞，對它拳打腳踢，甚至撕了一手的毛發下來。然而對方像是一點都不知道疼似的，隻是專注地舔著血，甚至姿態還有些優雅。
小白虎溫熱的呼吸噴薄在她耳邊，暖絨絨的白毛蹭著她的臉和脖頸。寧兮被撓得有些癢，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感覺毛發都被吃進自己嘴巴裡了。
“咳咳……”她清了清乾澀的嗓子，乾脆抱住身上這隻大老虎，想將它掄起甩到一邊。然而它實在是太沉了，像一座小山，她根本就扳不動。
這次真的
是大出血了。寧兮隻覺得頸側濕漉漉的，香甜的血腥氣撲鼻而來。
這股味道過於濃重，刺激得她胃中翻湧不斷，乾嘔了好幾下，最終還是沒能吐出來。
看到寧兮臉色發白，小白虎逐漸清醒了過來。它停下動作，用一雙幽深的眼睛望著她，低低喚了一句什麼。
寧兮沒聽見，隻覺得眼前模糊一片。這種要吐不吐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淚水迷蒙了她的雙眼，同時脖頸上也傳來陣陣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