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江戶連著幾天都在下雨, 宮崎佑樹的院子裡到處都是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的櫻花。
冬季連綿的雨天和寒風一道到來,讓人隻想躲在屋子裡生著炭火溫暖一番。
宮崎佑樹見天氣越發的冷了,就讓那些孩子沒有再外出, 而是在屋子裡度過這個冬天。
奴良鯉伴回去後便忙了起來。
倒不是妖怪之中又發生了什麼,而是為了新年的到來而籌備。
雖然大多數事情都可以交給下屬去做, 但大體要如何去布置、安排則都需要奴良鯉伴去分派任務。
手上的事暫且告一段落後,奴良鯉伴分不開身,就讓納豆小僧替自己跑一趟, 問問宮崎佑樹要不要來和他們奴良組一起過新年。
納豆小僧得了消息就趕緊跑了一趟, 然後沒過多久,他又帶著宮崎佑樹的回答回來了。
奴良鯉伴正和毛倡妓商量著本家新年要準備的東西分量, 納豆小僧跑過來的時候衝過了頭, 屋內的奴良鯉伴看見了不由露出了笑容, 然後一邊聽著毛倡妓的話, 一邊空出了一隻手握著茶壺給納豆小僧倒了杯水推了過去。
納豆小僧道了謝就坐在一邊捧著茶杯喝了起來。
直到毛倡妓和奴良鯉伴的話題告一段落,他才湊了過去說道:“二代目, 宮崎大人拒絕了。”
奴良鯉伴微微一愣。
回過神來後他對納豆小僧點了點頭, 看上去似乎並不怎麼在意的樣子, 隻是讓毛倡妓去做自己的事,自己再接著會見那些新年之前要來彙報這一年來經營狀況的妖怪。
奴良鯉伴手下這麼多的妖怪每天都需要吃喝,無時無刻不是在花著錢。而要能夠養下這麼多的妖怪,顯然奴良組不可能完全沒有進項。
隻不過妖怪首領的賺錢方式和普通的工作有著很大的區彆。
奴良組本家的負責庇護其下的所有妖怪, 同時也負責維護他們地盤上的治安, 任何來擾亂的妖怪都是奴良鯉伴的工作。於是那些在他地盤上營生的妖怪就需要定期的上供。
莫種意義上是和人類向國家繳稅一樣。
奴良鯉伴見完那些今天來本家的妖怪之後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奴良鯉伴從屋子裡出來正好碰上了□□著上身,隻搭著條毛巾走過來的奴良滑瓢。
奴良滑瓢抬手揮了揮,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啊,忙完了嗎?”
奴良鯉伴捏著後頸, 並不做聲。
奴良滑瓢見狀也不在意,隻是又說道:“快去洗吧,熱水澡還是不錯的。”
奴良鯉伴對自己老爹那笑著露出來的一口大白牙心累的移開了目光,“有時間說這些不如替我分擔一些?”
“現在奴良組當家的可是你。”奴良滑瓢搖了搖頭,一臉的“與我無關”的從奴良鯉伴的麵前走了過去,“加油哦。”
泡澡之前奴良鯉伴確實是有些困倦了。可等到洗完出來,猛地吹了一陣冬季的涼風後奴良鯉伴還是出了門。
*****
“啪”的一聲,像是什麼堅硬的東西砸在了木質的窗框上。
宮崎佑樹正握著匕首在剜下那肩頭喋喋不休的鏖地藏本體寄托妖力的眼珠。
不過他還沒有來得及把東西收拾好,外麵的奴良鯉伴就“唰”的一聲拉開了障子門闖了進來。
奴良鯉伴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宮崎佑樹屋子裡朦朧的亮光。大概是突如其來的興致,所以他沒有立刻的進去,而是在附近看了看,然後隨意的撿了幾顆石子,饒有興致的打算試著把宮崎佑樹給引出來。
但這些想法在他扔出去第一顆石子之後隱約聞到的味道後改變了。
拉開障子,出現在奴良鯉伴眼中的便是坐在昏暗室內中央的宮崎佑樹。
略顯厚重的和服鬆散的勾在臂彎,露出了大半個肩膀和後背。溫暖的燭火下,就連肌膚都染上了溫暖的橙紅色……偏偏那正對著奴良鯉伴方向的肩膀上有著一個拳頭大小、幾乎將血肉都挖出來的傷口。
奴良鯉伴瞳孔一縮,身體快於意識的走了過去然後一把抓住了宮崎佑樹的手臂。
但他看見被自己抓住的妖怪往著自己的目光中一片冷漠,仿佛在他麵前的是一個陌生人一般。
“佑樹?”蹲下身的奴良鯉伴心中隱隱不安,但下一瞬就在那個名字的聲音出現後,他麵前的男人才仿佛從什麼莫名的狀態中抽離了一般的回過了神。
“鯉伴?你怎麼來了?”宮崎佑樹不急不緩,甚至是有些好奇的問道,似乎當下的狀況不值一提。
“這是怎麼回事?”奴良鯉伴甚至沒有心思去問宮崎佑樹剛剛的眼神。他最為關注的還是宮崎佑樹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不過……
奴良鯉伴的目光落在了宮崎佑樹另一隻手手上握著的匕首上。
還有宮崎佑樹的麵前擺放著一盆已經染紅的水盆,這一切都在告訴奴良鯉伴是宮崎佑樹自己動的手。
他一錯不錯的看著宮崎佑樹,就怕錯過他的任何表情。
但他發現宮崎佑樹在自己問完話之後才下意識的皺了皺眉,看向肩上的傷口。
奴良鯉伴發現宮崎佑樹有瞬間的睜大的眼睛,但如果不是他一直在看著宮崎佑樹,可能這樣細微的表情變化他根本就不會注意到。
這個樣子……就好像他也才剛剛的感知到這一切。
結合之前宮崎佑樹的表情,奴良鯉伴似乎隱隱察覺到了什麼。
可是這其中依舊有著太多的疑惑,多到他完全想不通其中的緣由。
之前宮崎佑樹身上也有傷,但是那個時候他沒有多問,一直以來也都如此。
可那個時候他們是朋友。
身為朋友,奴良鯉伴清楚兩個人應該把握好彼此的距離。
不應該太過於窺探彼此的秘密,所以宮崎不說,他也就不多問了。
可現在這個情況,他不可能完全的不過問。
……
對上奴良鯉伴的問題宮崎佑樹不會如實相告,即便是要告訴他,那也不是現在。
不過也算是正好的,提前給奴良鯉伴一些準備。
在宮崎佑樹的沉默下,奴良鯉伴的眉頭越皺越緊,然後他閉了閉眼睛伸出了手。
沒有再理會其他,當下奴良鯉伴專心的使用著自己的能力將宮崎佑樹身上的傷治好了。
等到肩頭完全恢複了,宮崎佑樹就把衣服扯了上來,重新的穿戴好。
大概是知道奴良鯉伴不得到個答案是不會回去的,所以宮崎佑樹也沒有強求,而是讓奴良鯉伴稍稍等了等,自己出去把那盆血水倒了,匕首也收了起來,又去拿了酒和酒碗回來。
酒水倒進碗裡,明亮而清透。
宮崎佑樹看奴良鯉伴依舊擰著眉頭,隻定定的注視著自己,沒有半點要喝的意思,隻能無奈的歎了口氣。
宮崎佑樹:“就算你要我說清楚,我也沒有辦法。”
“那就說你清楚的部分。”
“那是認識你之前沒多久的事情。”宮崎佑樹抬起酒碗喝了一口,眼神流轉之間便已經想好了說辭,“我遇見了一個妖怪。”
“妖怪?”
“事實上那種樣子還能夠活下的我想也就隻有妖怪了。”宮崎佑樹說,“他隻剩下了部分的肉團,以及一隻眼珠。”
奴良鯉伴聽得很認真,同時他也在回憶著自己所知道的妖怪裡是否有能夠對得上的。
但是他們遇見的時候已經是很久以前了,細數下來也早就超過一百年了。
這一百年來他殺掉的妖怪、遇見的妖怪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就算是他,現在一時半會兒的也回憶不起來有哪個妖怪能夠和宮崎佑樹說的妖怪對上。
奴良鯉伴:“然後呢?”
宮崎佑樹搖了搖頭,“不知道了。”
“最初沒有任何的不對,但又一次卻發現自己短暫的失去了意識,清醒過來的時候身上總是會莫名其妙的多出來一些傷。”宮崎佑樹頓了頓,“也是那之後我才無意間發現身體裡多了一種能力。”
奴良鯉伴回憶著宮崎佑樹最初綁著繃帶的模樣,“是什麼能力?”
“你知道。”
奴良鯉伴很快的找到了答案。
“篡改記憶。”
宮崎佑樹點了點頭。
如果隻是單純的言語,奴良鯉伴不會這麼快的相信。
但是他剛剛見過宮崎佑樹那樣的眼神……
奴良鯉伴又問了很多的問題,大都是和宮崎佑樹身體情況相關的。
不過宮崎佑樹說他每次失去意識的時間都很短,所以,也根本就不會到處跑,隻是會像今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