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全是淑貴妃生前伺候的近侍,十七年前淑貴妃還是淑妃之時,王有全曾因護駕晉元帝有功而在宮中太監裡領著獨一份的封賞,頗受宮人敬重。直到淑貴妃香消玉殞後,王有全受淑貴妃生前所托,之後隨靜王出宮建府,做了靜王府的掌事大太監,平日出門在外,其言其行在某種程度上都代表了靜王本尊的意思。
像王有全說了不必打擾昌平侯與昌平侯夫人,那何氏便就真沒了那個膽子敢迎上去。
畢竟,昌平侯乃是祖上外姓封爵,於京中勳貴世族也不過是一小小二等世家,比起秉性暴戾又是晉元帝親子的當朝靜王,自然是一萬個不敢冒犯招惹。
這次王有全登門,何氏不管心裡再怎麼嫉恨白果走狗屎運迷了靜王的眼,也還是不得不吩咐了身邊的下人去到定安居裡,瓜果茶點地伺候好,絕對不能對靜王府來的人有任何怠慢。
王有全慣是伺候靜王的,腳程不慢,臨到定安居的時候,前麵報信的小廝竟然還沒趕到。
“公公,上前敲門嗎?”跟王有全一起來的小太監屁顛顛道。
王有全擺擺手,讓小太監輕手輕腳上前叩門。
開門的是一個正在值時的下人,他稍稍打量了一下來人,就麵帶疑惑地問:“您幾位是來找誰的?”
小太監道:“咱家幾個是靜王府的奴才,這不是靜王殿下前些日子剛得了些好物件,心裡又記掛著咱們侯府的準王妃,特差咱家幾個來送點東西。”
下人一驚,忙打開門,手足無措地撓著頭,木愣愣說:“那什麼……大公子這會兒剛用過午膳在房裡睡下,約麼有半個多時辰才能醒過來呢,幾位公公若是等得了,就先在花廳裡喝杯茶歇歇腳,小的這就去屋裡喊大公子起。”
“咱家幾個又不是什麼金貴身份,哪裡就值得驚饒大公子休息。”王有全低眉垂目地望著前方,前頭小太監一個激靈,笑著說,“咱們隻管等著大公子睡醒了再說。”
下人愣了一下,倒是沒敢再說什麼。不過剛把幾人迎進院裡,後腳何氏身邊的大丫鬟玉枝就領著一眾婢女提著瓜果茶點之類的過來了,定安居的小院裡難得熱鬨起來。
“公公看還缺什麼?儘管吩咐奴婢便是。”
“這茶是今年新下的雨後龍井,您且嘗嘗看?”
“還有這桂花糕,也是府上請來的江南廚子做出來的,味道要比咱們京內的都要更香甜軟糯。”
不過縱使玉枝等丫鬟再百般討好,王有全也並不買侯府的帳。
喝過一杯茶水,王公公就以人多吵鬨怕驚擾大公子休息清淨的由頭,將這群煩人的奴婢都打發了出去,自己卻在這前院裡起身轉悠起來。
靜王府裡跟王有全一起來的小太監,也就是王有全的徒弟許小眼跟在自己師父身後,小聲追問說:“師父,您四處瞧什麼呢?”
王有全虛虛抬眼瞥了他一下,又看一眼站在門口角落裡神色木訥的侯府仆人,不動聲色晃悠到偏廳中,拿起桌上的一本詩集翻了幾頁。
院裡有被丫鬟玉枝叮囑過定要好好伺候招待來人的侯府仆人跟上來,見王有全好似對詩集感興趣,便說道:“這是我們大公子這兩日裡慣用來臨字的詩集。”說完就從旁邊書屜裡翻出另一本來擺到王有全眼前,說是詩集分了上下兩冊,若公公喜歡大可慢慢看。
王有全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但沒出聲說什麼,隻是略翻了幾頁就放下了。
小太監覷著自家師父的神色,摸著鼻子又縮了縮身子,正偏頭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呢,就看到一個穿著單薄衣衫,五官清秀素淨的少年人正輕抿著唇,眼神裡還帶了點剛睡醒的茫然,安靜又疑惑地站在門外。
“你、你們……是誰?”
白果險些以為自己睡醒後走錯了路,畢竟他不過是剛小憩醒來,卻發現自己的小院裡突然多了幾個陌生人,這換誰都要慌一下。
王有全麵上帶笑,迎上前去躬身說:“大公子好,咱家幾個是靜王府的奴才,今日貿然前來,是托靜王殿下之意,特來給您送東西的。”
靜王殿下啊……白果臉色有些微紅,愣了一下,磕磕絆絆說:“多、多謝靜王殿下……關心。”這東西沒見著,他卻已經有些受寵若驚了,再回想起上次在殿中靜王小心拉住自己的那一次,白果臉上的熱度,就更臊了些。
王有全笑著,給徒弟許小眼使了個眼色,許小眼立馬就讓幾個跟他們一起來的王府壯丁把先前搬來的木箱又抬了過來。
“靜王殿下說自己也不曉得公子喜歡什麼,就把近日府上得的幾件稀罕物都給公子送了過來。”王有全命人打開箱子,從裡頭抱出盆被養得頗為水靈的含羞草,狀似漫不經心道,“大公子看看,可都喜歡?”
白果長這麼大著實沒被人送過什麼東西,他不懂靜王送來的這箱金銀玉器放到外麵會讓多少人眼熱不已,但這含羞草……不是說在這個季節很難養得活嗎?
白果略微猶豫地看了眼王有全手中的那盆含羞草,手指微彎,垂眸輕聲說:“王府送的東西太、太貴重了,我、我擔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