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一向對人的情緒變化十分敏感,昌平侯惺惺作態的愧疚讓他有些無所適從,但無奈正麵對方,他隻好垂了眸,低聲淡淡道:“兒子……從未怨過父親。”
“好孩子!”昌平侯眼底上過一絲滿意,笑著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試探著問道,“對了,你可知今日班師回朝的鎮北軍統領衛西洲可是什麼人?”
白果心緒微動,卻仍舊是茫然地搖了搖頭:“不知。”
昌平侯仔細端詳著白果的神色,見他的確對衛家一脈的確毫無所知的模樣,不禁暗自點了點頭,便又同白果仔細說道:“衛西洲原是你母親的胞弟,也是你的親舅舅。說來慚愧,當年邊關戰事複雜,本侯隻以為你舅舅戰死,便從未與你說過,不想這麼多年來竟是鬨了如此一個大烏龍!唉……”
白果睜大眼,饒是他心底已經有了些想法,但還是不由張了張嘴:“……我的舅舅?”
“沒錯。”昌平侯笑了下,又仔細囑咐他道,“待今日晚宴上,為父便帶你去見見你這嫡親親的舅舅……這麼多年未見的一門親戚,也是該再重新聯絡聯絡。等到時候見了你舅舅,可一定要記得嘴甜一些,彆都要等人問起來,還一句話也說不出。而且你舅舅這人啊,最是喜歡性格開朗的,你多與他親近親近,適時討好一二,不管是對你自己以後還是對侯府,都會有好處,明白嗎?”
白果聞言,不經意地擰了擰眉後又鬆開。
大晉皇宮內,犒賞三軍的國宴早早便由禮部得了差事提前幾日起仔細置辦在了正泰殿。
衛西洲帶著手下將領落座在宴會席位上時,京中的世家勳貴們也紛紛到場恭賀,一時間,宴會大殿上熱鬨非凡。
而與男賓一牆之隔的女賓跟雙兒席上,因著宮裡的貴人們都還沒來,便顯得略安靜了些。
衛良陰便是左側靠前的席位上,用胳膊撐著昏昏欲睡的腦袋,被動接受著周圍世家小姐公子們好奇的打探。
“那便是衛將軍的兒子嗎,怎的舉止竟如此粗魯無禮?”
“聽說是自幼長在邊關,興許是將軍疏於教導。”
“是嗎,我怎麼聽說,這衛小公子好像隻是衛將軍的養子啊?”
“……真的假的?”
各種明裡暗裡的視線落在衛良陰的身上著實令他不耐,尤其是這些小姐公子們自以為是的悄悄話壓根就擋不住他的好聽力,於是就更煩躁了。
“我說你們這些人能不能……”睜開雙眼,衛良陰正要忍不住提醒這些人兩句,卻突然看到大殿門口處緩緩來遲的一位年輕公子。
嘴巴不由張了張,衛良陰驚愕地瞪大雙眼,激動地站起身來,忍不住揉了揉眼,複又在對方略微局促地目光中,兀自喃喃道,“像,真像,太像了。”
“衛公子說什麼像?”坐在衛良陰身邊的不遠一個世家公子聽見了,好奇地抬頭往他視線的方向看去,輕咦一聲忙站起來笑著道,“白公子怎麼現在才來,我們這會兒都到好長時間了。”
來人正是白果,他被宮人請進大殿便聽到那世家公子的聲音,再一看卻是上次在安寧公主的賞菊宴上見過的,依稀是姓宋。
“宋公子好。”白果微微抿唇,嘴角露出淺淺的笑。
他五官生的清秀溫和,清湛的黑眸裡習慣性地透著三分溫柔,兩分怯意,愣是叫旁邊的衛良陰看愣了神,等白果被那宋公子拉著在旁邊坐下,他原先的那點無聊跟困意早就不翼而飛,一下就蹭到兩人身邊,眼中帶著些欣喜地問:“你是姓白嗎?……是昌平侯府家的大公子?”
白果被驟然問愣了下,輕輕點頭。
他見衛良陰是陌生麵孔,不由略局促地問:“公子……又是哪家的?”
“我是你娘家……呸!我是……我是你……”衛良陰這會兒隻想趕緊跟白果拉近一下關係,仔細跟自己這個小表兄弟處處關係呢,但他學識淺,從來都是跟軍營裡學來的摸爬滾打,要讓他談兵法跟人講怎麼領兵打仗,便是口若懸河地說上三天三夜也沒問題,但換到眼下的環境裡,真跟人打起交道,他就不怎麼適應了。
難不成,要讓他讓直接說我是你多年未見的舅舅的養子?
這也太虎了,會不會嚇到這個看起來就很文弱的小雙兒。
衛良陰略出了點神,旁邊宋家公子卻眨眨眼,主動替他向白果介紹了一番:“這是剛回京的鎮北軍統領衛將軍家的公子,衛良陰,白公子先前恐怕是還不曉得吧?”
白果聞言,怔怔地看向衛良陰,突然驚訝地想到,這就是母親的家裡人,他舅舅的兒子嗎?
而衛良陰也回過神,眼神在白果的臉龐上掃來掃去,隻在心底裡暗道白果真是像極了自家老爹曾經給他看過的那幾幅關於姑姑年輕時的畫像。
白果猶豫片刻,見衛良陰眼底存著些許他從未在彆人身上體會過的善意與親密,心下不禁也多了些想要更靠近一些的溫暖感。
但下一秒,卻又有了難題將他難住了。
對麵的少年人看起來年歲相仿,白果卻一時不知,是該喚對方表哥還是表弟。
衛良陰似是看出了他的為難,抓了抓稍有癢意的鼻尖,突然輕聲說:“爹爹曾跟我說過,你好像是三月生人?我與你同歲,卻比你早出生兩個月,所以你該叫我一句……”
“表哥好。”白果眉眼含笑,一對梨渦在唇角若隱若現。
衛良陰也笑了:“唔,表弟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