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垂了眼,循著一排排坐著的大臣,找到了昌平伯與其夫人所在的位置——隻見兩人身形前傾,眼中的迫切與火熱即使隔得遠了也能觀地一清二楚,實在難看。
何貴人一舞畢,再次盈盈一拜,抬眸看向晉元帝。
晉元帝心神一動,正想要說什麼,卻聽道“哐啷”一聲,是位妃嬪裡有人打翻了熱湯,還燙了手。
“陛下。”寶才人捂著手臂站起來,她身姿纖盈,似是知曉自己莽撞下做錯了事,渾身都微微顫抖著,眼眶發紅,端的如同受驚的小白兔,惹人憐惜。
“怎麼這麼不小心。”晉元帝望向她,眼中滿是疼惜,隻叫人快去拿了燙傷膏來,又叫寶才人早些回寢殿裡休息。
寶才人自是不敢請辭,隻說不要叫自己壞了這晚宴氣氛。
晉元帝也隻得歎了口氣,隨她去了。
一番事情下來,趙太後倒還是像個老佛爺似地慈眉善目,笑的樂嗬,而新後隻垂眸喝著熱湯,不置一詞,至於何貴人……她早便在大殿中央跪僵了腿,倒是叫榮妃、麗嬪等人看夠了笑話。
“嗤。”下座也不知是誰帶頭笑了一聲。
這道聲音直直穿進昌平伯夫婦與何貴人耳裡,隻見何貴人眼中劃過一到屈辱,一不做二不休,徹底將自己的底牌亮出,隻捂著嘴巴突然乾嘔兩聲,惹來了眾人的注意。
“何貴人這是怎麼了?”寧安容抬起頭,擦了擦嘴,狀似不經意地問道,“若是身上不舒服,便趕緊起來罷,今日地下涼,再凍壞身子就不值當了。”
趙太後笑笑:“皇後既然叫你起來,便快些退下去叫個太醫看看。”
“妾眼瞧著何貴人這乾嘔的姿勢,怎麼像是有了?”座下嬪妃中,麗嬪突然插了一嘴。
晉元帝瞥一眼麗嬪,又看向何貴人,擰眉道:“不若叫太醫上來替貴人診脈。”
皇帝下了話,座下的太醫便走出一人上前細細給何貴人看診,不多時,太醫跪下磕頭,猛然道:“陛下大喜,貴人這是喜脈啊!”
“哦?”寧安容笑了笑,問詢說,“太醫可能算出,貴人這胎是幾個月了?”
太醫沉吟說:“貴人雖是滑脈,但脈象稍弱,許是兩月有餘,卻尚不足三月。”
那就是何貴人還沒被貶之前懷上的了?那當真是好命啊!
晉元帝聞言,大喜道:“賞。”
太醫叩謝。
何貴人被宮婢扶起,柔弱不已地站在殿中,她狀似剛發現自己有了身孕,眼中滿是驚喜與溫柔,手指撫摸著小腹,她微微抬頭看向晉元帝,有幸福卻也有黯淡。
宮中已經有兩三年未有孩子誕生,這會兒何貴人懷孕倒是叫晉元帝又有了當年頭一回做父親時的激動,怎麼看何貴人都怎麼好。
但何貴人好了,就又有人覺得不好了。
寶杏摸著自己被燙傷的手腕,指甲都將將要掐進去,恨不能吃那何貴人的皮骨來泄憤。
貴人懷孕,還是在除夕宴上發現的,這叫許多朝臣不僅心存懷疑何貴人是故意挑了這麼個時機暴露,但不管如何,眼下眾人還是樂嗬嗬地給晉元帝道了恭賀。
而昌平伯跟何氏此時更是挺直了腰板,臉上不禁笑開了花。
何貴人離複寵還遠嗎?
誰都知道,隻要她誕下皇兒,莫不說原本的惠妃之位能恢複,便是連未來……都有可能變得大不一樣。
事態發展到了這,便是連白果與衛良陰都雙雙無言,不過這事兒與他們也關係不大,左右昌平伯府的名聲已經臭了,哪怕何貴人作為何氏的嫡姐在宮中混得再好,卻也蓋不過立功甚偉的衛家,想在欺負他們,也是沒得可能的。
隻當做看了一出宮廷鬥爭罷。
“隻是可惜了靜王殿下不曾參與今日的團圓宮宴。”除夕宴結束後,白果望著天邊的月光,突然惦記起了突然消失京中的那人。
而這話也幸虧沒叫衛良陰聽到,不然這小子定會說,自家養的白菜還沒叫豬拱了就已經學會偷偷給豬遞葉子吃了。
而彼時,與京中正對立著的南方大幫內早已布滿斷肢殘骸,血流遍地。
除夕夜,也是殺戮之夜,敵人防備心最輕之時。
謝臨渾身浴血,命令眾將士放火將這大幫的寨子燒淨,至於從大幫中收繳的錢財,則立刻運往京城,收歸國庫所有。
“殿下,尚還剩下兩個大幫的寨子未能徹底清掃,隻怕方才那三個寨子裡沒能殺掉的幫眾已經去那兩個寨子裡通風報信了!”
謝臨沉了眼色:“不等了,立馬出發前去下一個寨子,封鎖兩地間的四個城門,他們野竄堅持不了太久。”
“是!”
天邊亮起一彎明月,謝臨抹了臉上的血跡,收刀入鞘,步入下一個將至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