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悠悠逛逛, 待回到府內時,不想白果先前在街上說的話竟一語成讖。
那秦王謝誠好似不知自家新王妃的厲害之處, 大喇喇就將那賣身葬父的小女子帶回府中安置,恰逢秦王妃在府中與娘家的幾位堂姐妹相聚, 正高興兒的檔口就被下人來報王爺又帶了女人回府。這不可不說是點了府內的炸/藥包, 秦王妃李仙兒頓都沒頓就氣勢衝衝去到前院, 二話不說便一腳踢在秦王的腿肚子上。
而秦王腿肚子一軟, 一個踉蹌著差些就朝地上撲下去, 狼狽至極。
秦王謝誠這人吧,夾在幾個兄弟中間, 卻是成年王爺裡最小的那個,自幼因著獨得趙太後寵愛,所以生母麗嬪即便不顯, 卻也沒叫晉元帝冷了他,反而頗有些看重。
謝誠打小就是個吃不得苦的,騎射拳腳功夫論起來實在是不堪說,不過他仗著皇宮裡兩位巨頭的寵愛,自然有武師父為了討好他而防水,至於他那幾個皇兄皇弟雖然看出他是個草包架子,可全都也懶得拆穿,於是一來二去,天長地久地下來,竟也給謝誠製造出了一種自己武藝拔尖的假象。
但是這些假象,到底是在李仙兒進了秦/王/府後被打破了。
李仙兒雖為太傅獨女, 卻性格潑辣為人直白,要那難聽的人說了去,就是跋扈囂張目中無人,可造成這種說法的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因為李仙兒能爭好鬥。
太傅寵愛獨女,大抵是怕她吃虧,所以李仙兒自幼便被安排了教習拳腳的武師父。她是個肯下苦功夫的,雖隻是單純的拳腳花樣,卻也學了個精。不過她空有一身好身手,卻被家中父母勒令了不許拿這個去欺負彆的世家裡的貴子貴女,於是便一直藏著掖著,起了爭執也不過跟對方有樣學樣,彆人抓她頭發,她就去拆對方發飾,如此這般。
但萬萬沒想到的,便是她學的這般好身手,第一回派上用場,竟是用來收拾自己的新婚夫君。
李仙兒是個做事果斷的,初初嫁入秦/王/府與秦王廝磨幾日還尚未暴露本性,等後頭管事將府中內務交給她,連秦王後院也了解了個一清二楚後,手便直愣愣伸了出去,不出半月便將秦王後院安置地老老實實,至於那些心思不乾淨的,該發賣就發賣,該降罪就降罪,要是對方是彆家大臣送來的,她就給把人原封不動打包送進對方後院。
李仙兒之所以敢這般做,自然是仗著自己家世,就連秦王本人奈何不了她。想來上次她才親手處置了一個想要爬床秦王的侍女,這才過了幾日?秦王就是那狗改不了吃屎,見色眼開的草包,竟又這般直白地領回了個葬父的孤女。
是要說秦王這人沒腦子呢,還是說他想故意膈應她這個秦王妃?
李仙兒粗粗打量那躲在秦王身後的孤女一眼,倒是清秀可人,身姿苗條,眉眼間的柔弱倒的確容易吸引像是秦王這種人。
給身邊的老嬤跟婢女使了眼色,二人便伏了伏身,不顧秦王還在揉著酸麻的腿肚狠狠瞪著自家王妃,便一人架起那孤女一隻胳膊,給她抬出了秦/王/府。
那孤女自然不願,哭著說要王妃仁慈,秦王殿下隻是替她出了葬父錢,是她情真意切想要報答殿下,隻願留在府中為奴為婢,再苦再累都不怕。
李仙兒笑了:“成啊,想給殿下做事報恩是吧?正好殿下在京郊有座莊子還缺人打理……來人,就把這孤女送去莊子上,看有什麼活計,交給她便是。”
那孤女沒成想會是這樣,又哭求隻想留在秦王殿下身邊。
李仙兒自然是懶得理會她,讓人關了府門,不顧秦王跳腳,轉頭遣散了四周的下人,一手就擰上謝誠的耳朵,冷笑兩聲:“殿下可真是處處留情又多情啊。”
謝誠打不過李仙兒,心中有怒火卻如何也發不出來,隻能嘴上逞凶地說要休了李仙兒這惡婦。
李仙兒擰了謝誠的耳朵,想了想又露出個笑來,似是傷心道:“殿下可真是薄情寡性,前些日子還說隻要仙兒一人,另外那些花花草草不過都是過眼雲煙……罷了罷了,殿下若真厭了仙兒,仙兒這邊收拾了東西回娘家去,也省的殿下眼見心煩。”
“不行!”謝誠嚇了一跳,他原本也就是嘴上說說,想要用合離威脅李仙兒,卻忘了他這位妻子的娘家是何身份,李太傅乃當世大儒,門下桃李遍布大晉,可謂是文人之首,若是惹怒了他老人家,謝誠這就跟朝中半數文官翻臉無異了。
他這還肖想著皇位呢?哪能就這麼得罪了老丈人家?!
心思變換了一瞬,謝誠再看向李仙兒,早忘了那賣身葬父的孤女上的是何模樣,隻道一定要把自己這位王妃媳婦兒哄好了,千萬不能叫她真負起回了娘家!
於是李仙兒便見謝誠在片刻之內變幻過好幾次臉色後,脾氣也不發了,怒意也沒了,隻附和著自己說,“那孤女一看就是個心思不正的,是本王笨傻,沒有王妃你慧眼獨具……”
這邊謝誠娶了個霸道王妃,還沒醒過頭地發現自己栽進了某個大坑,那頭留意著秦/王/府動靜的各世家探子卻率先動了起來。
不過片刻,差不離說整個京城上流世家都知曉了秦王帶一介孤女回府,卻被王妃甩手扔進了彆莊的好笑事。
“彆看秦王妃是太傅之女,可她這脾性卻是一點兒都不像太傅他老人家。”有人嘴碎道,“秦王妃這才嫁到秦/王/府多久?再看看秦王殿下後院裡頭還剩幾個?她這也太霸道了,秦王倒是好脾氣,能讓她這般動作都不管了。”
“秦王那哪兒是好脾氣?分明是娶了尊大佛回家擺著,惹不得也氣不得。”
“秦王妃年紀輕輕,可瞧著倒是善妒的很啊……”
這事兒傳著過了三四天才進了白果耳朵裡,原是出門采買的仆從聽說了又說給他身邊的小廝,那小廝也是存著討好的心思才說給白果聽。
白果聽聞此事,先是愣了愣,這才想起這竟就是那日他與表哥在街上目睹那孤女賣身葬父的後續。想來,他還心道那秦王妃是個果斷烈性之人,必不會將那孤女久留王府,卻沒想成對方卻是果斷到了一個照麵就把人扔出去了。
可……真是厲害又有膽氣了。
這般想著,不知如何他的心思卻又飄到了安靜許久的靜王府那頭。
手裡的魚食兒一把灑進池子裡,魚群們爭先恐後地遊擠在一處搶食吃,白果伸手撥弄了一把池裡的碧波,魚群受到驚嚇四散開來,不一般會兒又聚散成群。
“表公子這是又想到靜王殿下了?”跟在他身邊的小廝察言觀色,小心問道。
白果抬抬眼,看到府內的枯枝上生了新芽,愣了一會兒才回神道:“靜王殿下此去南下,也已經過了好幾月份……”
走前是天寒地凍,白雪皚皚,可眼下冰雪消融,萬物複蘇,唯獨隻有一人還是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