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回到府邸時, 麵色十分陰沉不渝。王府周圍的人下人莫不敢上前, 大氣更是一聲不敢吭, 直到謝臨在旁屋沐浴過後,換過一聲整齊的衣衫去了主屋, 眾人這才深深呼出一口氣。
“殿下今日這是怎麼了?怎得這般嚇人。”
“仿佛又回到當初王妃沒進府的時候……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招了咱家殿下?”
“求王妃能趕緊把殿下哄好罷。”
眾人在私底下這般說著, 謝臨已經挑起簾子兀自踏進了主屋。
白果座在床頭翻著一本山海誌, 看得入神了,一時沒能察覺故意放輕腳步進入的謝臨。直到對方伸手將他手中的書本抽走, 白果才揉了揉眼睛,笑眯眯道:“殿下回來啦?”
他敏感地察覺到今日謝臨的心情似是有些不好,不由揚起手拉住謝臨衣角道:“殿下心情不好?”
“不太好。”謝臨伸手壓了壓眉心,似乎很是煩心。
他這狀態實在是少見, 白果不禁有些憂心地看向他。
謝臨見他目露擔憂, 便伸手從袖口中掏出一塊碎成兩瓣的玉佩來,似是很氣憤地說道:“被人撞碎了。”
白果目光落在玉佩上,看到這是謝臨經常愛佩戴在腰間的一塊,不禁心疼道:“怎麼這般不小心。”
謝臨仿佛難得在他麵前有了些脾氣, 擰著眉道:“那人不長眼,跌倒了還要將本王的玉佩一同拽下,且不說這玉佩碎成兩瓣, 便是王妃好不容易給本王打的絡子也被扯壞了。”
之後有加了一句, “本王很氣。”
“不氣不氣,絡子扯壞了我再給王爺重新打一個。”白果跟哄小孩似地哄起謝臨來。
謝臨聞言,來了精神:“當真?”
白果哭笑不得:“我難道與殿下說過假話不成?隻是我那絡子打的不好……”
謝臨忙道:“不嫌棄。”說罷, 他複又笑起來,頗有些得寸進尺地,溫聲道,“不如王妃給本王的幾塊玉佩上都打上絡子,這般本王也不必隻日日戴那一塊出門了……”
白果本是羞窘於自己打絡子的手藝並不多上得了台麵,誰知謝臨竟是想叫他將所有玉佩都換上自己打的絡子,便是再遲鈍如他,也突然明白了先前為何謝臨總愛配著眼前這塊被摔碎的玉佩出門了。
臉上陡然升起一股薄紅,白果抿抿唇,笑意卻仿佛抑製不住地從眼眸裡流露:“若是殿下喜歡,我便將殿下的玉佩都打一遍絡子,也是無妨。”
謝臨卻又道:“一天隻準打一個絡子,不能多……”
白果抿唇反笑說:“殿下是怕我累到?”
謝臨笑笑,直接將人攬入懷中,珍愛之意不言而喻。
仿佛靜王的怒意隻是一段小插曲,靜王府上下發現,哄一個正在氣頭上的靜王殿下,隻需一個靜王妃。不過從王妃屋裡出來,殿下便又成了之前冷靜自持的殿下,陰鬱暴怒什麼的,完全不存在。
靜王府上一片寧靜,但在靜王府外,溫家小姐今日卻是出了名氣。
“那溫小姐果真跌進靜王懷裡了?”
“好似是跌進去了,又好似沒有,我隻遠遠瞧著,靜王殿下倒是一隻手都沒碰到那位溫小姐。”
“你說那溫小姐跌的一跤,怎麼這般巧呢?”
“巧什麼巧,我原瞧著那溫素跌的方向分明是太子那邊,是靜王怕太子出事,所以往左靠了靠,那溫小姐才跌了他身上……不,也算不得跌上了,要是跌上了,也不至於叫溫素將靜王要上的玉佩給拽掉了。”
眾人紛紛議論著,不過多時,許多人便弄清了事情經過。
大抵便是寶妃等人從靜王府散後,溫素回程的路上碰到了靜王與太子等人,溫素向二人行禮時不小心踩了裙擺,跌了一跤,這一下好似是摔到了靜王懷裡,而女子又是閨閣女子,不免便叫人議論了起來。
女子沒有不愛惜名節的,往時碰上這種烏龍,男女既是有了親密接觸,不免便是一個嫁娶下場。但靜王為人……倒是沒人敢逼他去娶誰的,所以說著溫素一跤摔的慘,不僅如此摔沒了名節,靜王可能還不會將她收入府中。
有人可憐她,卻也有人道溫素心機非常,那一下過去,若非是靜王一擋,她還不得摔進太子懷裡?太子性情不比謝臨,最是溫和仁慈,必定看不得女子因自己而失了名節。
也不願旁人多想,那太子東宮裡,可是隻有一位雙兒側妃,且正妃之位尚且懸空著呢……
“看不出她是個心思多的。”寶妃回了寢殿聽到這個心思,不免有些煩躁,想到今日是她遞的拜帖,沒想到這日還未過去,她帶去的人裡就有人鬨了這等事。
可真是打她的臉。
寶妃才不信溫素那一腳是個烏龍,正想著白果聽聞此事會不會連自己一起都怨上呢,便突然想起那個被溫素摔碎的玉佩來:“靜王的玉佩果真被摔碎了?”
“回娘娘,那玉佩碎成兩瓣,穗兒也都被扯爛了。”
寶妃想了想,吩咐身邊人說:“你們出去,有人問起溫素的事情,你們就說溫素那一腳不是摔進靜王懷裡,而是直接扯壞了人家的玉佩……”
玉佩是掛在腰間的配飾,若是跌進懷裡,必然抓不到玉佩,玉佩即使被拽碎了,那溫素……定是摔了個狗啃泥才是!
寶妃對白果的印象很好,也樂得交好,更不願去承受來自靜王府的怒氣,所以……不怪她要對溫素不太友好了。
於是,溫素其實並非跌進靜王懷裡,而是摔了個狗啃泥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避暑行宮。
說來這個消息看似是有些搞笑,卻也在同時保住了溫素的名節,畢竟摔個狗啃泥隻是形象問題,但偏偏在自己小院裡得知這個風向的溫素卻被氣黑了臉。
“差一點,差一點我就……”溫素指尖發顫,臉色氣到發白。
她嘴裡話說一半,也不說完差一點就要怎樣,隻自顧自盯著眼前的茶盞,半晌伸手將桌上的茶盞全摔碎在地,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至於白果,他聽到這事兒的時候,已經是三四日之後。
常在他身邊伺候的近侍仿佛是氣不過,在他一日午睡後突然跟他說起此事:“奴才就說那日寶妃娘娘身邊的這位溫小姐有些跟旁人不太一樣,瞧見王妃您就跟眼中冒著嫉恨之意似的,原來是在哪裡等著咱們殿下,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跟王妃一較高下呢。”
白果聞言,淡淡看了他一眼,疑惑說:“她那日真跌進殿下懷裡了?”
那小侍從聞言,卻突然支支吾吾起來:“外頭都傳那溫小姐隻是抓住了殿下的玉佩,摔了個狗啃泥……”
白果說:“外麵傳的人,可是真的眼見過了?”
小侍從見狀,咬咬牙,壓低了聲音湊在白果身邊顫巍巍道:“小的與王妃說句實話,王妃可千萬彆生氣。”
白果點點頭:“你說。”
小侍從說:“那日,溫小姐好像真的跌進殿下懷裡了……”
白果問:“你又是從何而知呢?”
小侍從似是有些害怕地說:“那天小的一位朋友恰巧就在附近,將那事看了清楚。”
他小心看著白果的神色,哭喪著臉說:“王妃,您可千萬彆難過,千錯萬錯都是那溫小姐的錯,殿下他實在太倒黴了。”
白果:“……哦。”
小侍從見白果心情似乎並未受到影響,有些驚奇,問道:“王妃不生氣嗎?”
白果抬眸,淡淡道:“生氣什麼,生氣靜王殿下被那溫小姐占了便宜?”
小侍從仿佛以為自己聽錯了:“殿下……殿下被溫小姐占便宜,”他結結巴巴地笑,“王妃莫不是氣到說反話了罷。”
白果驀地笑了一聲。
小侍從心底有種不好的感覺,剛想問一句王妃在笑什麼,腰間就一陣劇痛襲來,整個人都被踹出去三米遠,躺在地上哀哀叫著起不來。
“拉下去,審一審他是哪家派來的奸細。”謝臨淡淡的聲音響起,不過眨眼功夫,靜王府的院落裡便憑空出現幾個身著黑衣的暗衛,將那小侍從帶下去後,便又消失無蹤。
謝臨靜靜站在白果身邊,輕聲問:“他同你說了什麼?”
白果抿嘴,唇角稍彎:“一些讓我有些生氣的事。”
謝臨眉目一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