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 京兆府尹大驚失色, 驚怒之餘不禁反複問詢劉舉人所言真假。
劉舉人當場把來龍去脈一一說來, 著重襯托自己那可憐的同窗還躺在床上昏睡不已,而真正在會試中徇私舞弊之人卻仍舊逍遙法外, 過著醉生夢死隻等放榜的日子。
京兆府尹聞言, 連聲愛愛歎氣, 他驚惶不已地於府衙中走來走去,想到曆朝曆代以來, 科舉中的徇私舞弊案雖素而有之,可一旦被經發現徹查,無一不是偏偏血流成河的下場,為帝者最厭惡的便是下臣以公謀私, 尤其是涉及到科舉舞弊, 那就更是眼裡容不得一顆沙子。
晉朝以來,朝中文風清正,雖有些許貪心之人不顧朝廷規矩,仗著山高皇帝遠地於地方鄉試中做一些手腳, 但往往很快便會被發現查處,掀不起太大風浪……可這回?
京兆府尹不敢細想,更不敢擅自做主, 隻咬牙先將劉舉人安撫住, 這才立馬吩咐衙內去到劉舉人所言的酒樓中,務必要將那位被陷害的書生找來。
衙內得了吩咐,即刻動身前往。
客棧酒樓在東街一角, 衙內們趕到的時候,酒樓內部不知因何而起了一陣騷亂。衙內官差相視一眼闖進去,就隻見二樓樓梯之上,一群麵色不善的書生正揪著一個麵色青白的瘦弱書生,拳腳就要落到他的身上,而在周圍,許多看客聚集在一樓指指點點,小聲說著什麼。
官差找人,平民百姓自是惹不起,紛紛讓出一條道來,其中為首的官差不樂意見到這些騷亂,亮出腰間佩刀,方想要震懾一二,就見客棧掌櫃的抖著身子走過來,點頭哈腰道:“不知官爺所來何事?”
官差冷臉著臉並不回答,而是指著二樓還在鬨事的地方問:“怎麼回事?京城腳下,怎容得他人如此鬨事?!”
客棧掌櫃便苦著臉說:“官爺體諒啊,不是小人不想製止,實在是管不得啊!樓上這群外地來的舉人可是被咱們東街那邊的貴人照應過的,小人惹誰都惹不起貴人們啊!”
“貴人?哪位貴人?”官差撇嘴,看客棧掌櫃支支吾吾不說話,不耐煩說,“中間那個被打的,又是為了什麼?”
客棧掌櫃道:“那是附縣來的舉人,聽說是手腳不乾淨,偷拿了人家東西被發現,所以才……”
“附縣?”官差頭子神色一變,他驀地記起那報官的劉舉人可不就是附縣人,被陷害的好友還是他同窗,心道一個不好,官差神色一厲,抽出佩刀。
同時在他身後,一行衙內也跟著嘩啦啦亮出長刀。
官差頭子沉聲:“隨我拿下樓上之人!”
“官官官官官……官爺?”掌櫃的一個腿軟嚇跪在地上,嘴裡喃喃道,“惹不得呀,惹不得!”
而隨時關注著官差動向的看客也各自倒抽一口冷氣,膽小的瑟縮起脖子跑到官差們長刀劈不到的角落,而機靈的人見勢不妙,已經溜出客棧,去給各自主家通風報信去了。
“你們是何人?!”
“你們竟敢抓我,知不知道我爹是誰?!”
“好哇,再不鬆開我,信不信我叫勤禮郡王要了你們的腦袋!”
被官差抓在手裡一起圍攻病弱書生的幾個人嘴巴裡罵罵咧咧地撩著威脅的狠話,偏偏能進京兆尹做差事的皆是京中俊傑,其中更不乏身世背景極為硬氣的世家子弟,聽他們說完,隻冷冷一笑:“哦,勤禮郡王是吧?信不信你再多說一句,老子就叫勤禮郡王一起跟你進牢裡一起待著?!”
幾個鬨事書生聞言,原本亢奮的表情裡才露出一份常人能有的害怕神情。但無奈他們早就跋扈慣了,害怕隻是一時,被落了麵子才是大事,於是死不悔改,繼續大罵大叫。
“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客棧中本就因會試而住滿了來自晉朝各地的學子,先前有的讀書人害怕惹上事非,明哲保身之下皆各自安靜待在客房內,直到此時才紛紛站出來,指責鬨事書生一群人。
有人扶起被欺辱的瘦弱書生,問他還好不好,那書生臉色極白,帶著一種即將昏厥過去的病態,剛一想張口道謝,就見官差頭子向自己走過來,:“可是丁生?”
瘦弱書生點點頭,看到官差身著官服,眼中含著幾分了然:“可是劉舉人他已經跟京兆尹大人說了?”
“是。”官差道,“你必須要跟我們走一趟了。”
瘦弱書生無不可,隻是又道:“走可以,隻不過那日見到的那幾位書生,還在隔壁客房,大人不一起把他們帶去審問嗎?”
官差皺眉訝異,指了指旁邊鬨事的幾個:“不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