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令堂的意思,”陸錚站了起來,扯扯衣襟,走到她麵前,低著頭看她:“你呢?你預備如何做?”
崔禮禮道:“自然是伸冤。”
這句話意義很深。
陸錚雖不在戶部,卻也懂算緡目的所在,如今官府說崔萬錦少繳納了緡錢,怎會有冤情?
“你要知道算緡這事,不在數額,而在時機。”他一介閒遊散人,又不回將軍府住。可有些話,即便猜出來了,也說不得。
崔禮禮聽懂了。
前世是明年三月陸家軍拔營北上,那這段日子,必然是籌措軍餉的時機。想必宣平侯府也是因為這個時機,才從緡錢上找的茬。
她眼神微微一斂:“多謝陸大人指點。我來此,也是想跟陸大人說,底耶散還有一條線索。”
陸錚的眼底帶著一縷詫異:“什麼線索?”
“黃酒。”
“黃酒?”
“吸食底耶散,需要用浸泡過老薑、豆蔻等物五年以上的黃酒。”
是了。聖人不好揚州菜,連帶著黃酒也不愛喝,京中貴人都不愛喝。故而京中能賣黃酒的也不多。這樣特殊的黃酒就更是稀有。京城中的黃酒鋪子不多,不出兩日便可查訪結束。
陸錚似是撥開了雲霧,眸底閃過幾分欣喜,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喝了一杯酒:“說罷,這麼大的線索給了我,要我怎麼幫你?”
按照這八百個心眼子的性子,她豈是隨便給線索的人,叫了這大半天的“陸大人”必然是有求於他的。
崔禮禮聞言,便要跪下來,陸錚心頭一急,彎著腰伸出手去攔,直直握住了她的手腕......
第二日,清晨,天未亮。
崔家的馬車碾著地上一汪一汪的積水北上而行。
走了兩日,在一條岔路口,一匹馬與馬車車隊分道揚鑣。馬車上的傅氏聽見有動靜,掀開簾子看看,看見拾葉和春華都坐在後麵的車上,又放下車簾安安心心地閉目養神。
崔禮禮身著男裝,帶著鬥笠,騎著馬沿著岔路往定縣飛奔而去。
傅郢寫的那封信,她偷偷用熱氣化開封口的漿糊,打開看了。不出所料,就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屁話,即便樊城的知縣賣麵子,讓娘去見爹一麵,又能說些什麼呢?
王管事既然說了這外賬有幾處鋪子用於銷賬,那她必須搶先去解決此事。
她一揮鞭子,馬兒吃痛,撒著腳丫子在道上狂跑,沿途不曾打尖住店,隻停下來換了一匹馬。
直至到了定縣,她還未進縣城大門,就被人盯上了。
韋不琛的雙眼識人從不曾錯過。他站在城樓上盯著每日進出城門的生人麵孔,不想卻看到女扮男裝的崔禮禮。
拾葉給的最後的消息是崔家母女為了救崔萬錦,北上樊城,那她為何一個人出現在定縣?穿成這樣又是何意?
看她背著鬥笠,頭發亂著,臉上全是灰塵,神態疲憊。她怎麼從來就沒有半分大家閨秀的模樣?
遇到城門盤查,她下了馬,女子的路引和她的裝扮對不上號。她喘著氣,反反複複說自己女扮男裝。
城門的守衛覺得她說話吞吞吐吐形跡可疑。看了一眼城樓之上,將她抓了起來,送到韋不琛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