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發喪了,撐了那麼久,撐到今時今日,為的是什麼?崔禮禮垂眸沉吟了一陣子才道:“當時十七公子要抓了我尋仇,湊巧韋指揮使查案子碰上了。”
傅郢不相信什麼湊巧。但那日宣平侯夫婦二人來家中鬨事,最後的問題竟出在了底耶散上。自己這個孫女顯然不是個善茬。她能帶著繡衣使者去,必然是有把握的。而繡使也不會蠢到聽一個小丫頭片子的使喚。
看樣子十七公子有底耶散的事已是板上釘釘了。而聖人不讓查,究竟是為了宣平侯府的臉麵,還是為了其他呢?十七公子若是進了直使衙門,斷不可能在入獄第一天就死了。如今十七公子的案子不了了之,不得不讓傅郢反反複複地琢磨這背後的用意。
“小丫頭,我官場幾十年,能被你這三言兩語地騙過去嗎?”傅郢抬著額頭看她,深深的抬頭紋底下,那對經年蒼老的眼睛裡充滿了探究,“你找我要禮部的清單究竟是為了什麼?可是與底耶散有關?”
當真是老狐狸,嗅著味兒就能說出這麼多。
“外祖既然問起,我本可以說得一清二楚,隻是外祖可想好了對策?是繼續裝糊塗,假作不知,還是有所為有所不為?”
傅郢想說底耶散乃聖令禁止之物,可轉念又覺得這後麵沒那麼簡單。宣平侯府都有了,難道彆的勳爵之家沒有?彆人家有,沒有人跳出來,自己跳出來,豈不是成了眾矢之的?
崔禮禮見他猶豫,淡淡一笑,上前伸出手去取清單。
傅郢的手壓得死死的:“念兒她不喜歡韋指揮使,你帶她去公主生辰宴。”
“我好歹要看一眼,是不是我要的東西呀。”崔禮禮從傅郢手中抽走卷宗,翻到瓷器那一頁。
還未細看,門外來了小廝:“老爺,方才宮裡傳話,明日要請奉國寺的弘方進宮。聖人還尋了欽天司的主簿問話,讓知會您一聲。”
弘方?陸錚說長樂郡主極有可能讓弘方改生庚。如今聖人請,必然是為了確認生庚。
太好了!崔禮禮心中一喜,臉上愈發嚴肅,隻隨意翻了一下卷宗,就還了回去。
“可是你要的?”
“是,”崔禮禮心情好,說話也輕快了許多,“但是我名聲不好,三姑娘跟著我去,隻怕影響議親。你們另請高明。”
這丫頭竟然不講武德!又想耍他一通!傅郢冷笑道:“無妨,你引的禍事,我們受著也不是一兩日了,既然是你惹得念兒議親受阻,不如你彆去,讓念兒替你去。”
“外祖這個主意極好,隻是三姑娘去,還是要替我將禮物帶到。”禮物二字咬得很曖昧,她笑得也用心,“元陽公主最喜歡什麼,外祖應該知道吧。而外孫女除了錢,還有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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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
崔萬錦去馬場安排接納馬匹的事項,從馬廄到草料,再到飲水,悉數查驗了一番,這才放心往回趕,拾葉一路陪著,眼看著要進城。
突然城門口跑出一個十來歲的孩子。穿著粗布衣裳,鞋子磨得破破爛爛,懷中抱著一個小包袱,跌跌撞撞地沿著官道狂奔不已。一邊跑一邊不住回頭看。
後麵有兩個彪形大漢帶著鬥笠遮住臉,追了過來。
“彆跑!”彪形大漢低喝一聲,“小兔崽子!你以為你跑得掉嗎?乖乖跟老子回去,你免得受皮肉苦!你要再跑,等老子抓住你,定是要打斷你的腿!”
那個孩子接連摔了好幾次,膝蓋手上都是傷,咬咬牙又繼續往前跑。
眼看著就要被大漢追上,大漢蒲扇一般的手掌險些就要抓住他的後領。
一匹駿馬迎麵飛馳而來,馬蹄一抬再一落,恰恰踏在大漢的手肘上。大漢吃痛不已,抱著手滾在地上罵娘。
另一個大漢見狀連忙又去抓那孩子,誰知又竄出一匹馬來,大漢閃身一躲,馬跳了過去。
大漢正得意,不料馬一撅蹄子,釘著鐵掌的馬蹄,一下子踢在他的屁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