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不琛一挑簾,見她端坐著,並無異樣。
馬車裡原本挺寬,隻是她陳設太多,顯得有些擁擠。
放了小幾,又添了一個百寶箱子,燭台香爐、茶水果子、軟枕小被,置得一應俱全,四角還掛了香囊。整個車廂裡香氣撲鼻,又奢華非常,當真是個富家千金的模樣。
韋不琛貼著車窗坐下來。
看她臉頰上有一棱一棱的壓痕,顯然剛才等得太久睡著了。他的語氣也溫和了些:“你尋我何事?”
崔禮禮開門見山地道:“韋大人,我之前在樊城被人下毒,遇到一位大夫替我解毒。”
韋不琛知道她中毒一事,那次她剛從樊城回京,整個人瘦得皮包骨頭一般,他問過拾葉來龍去脈,也知道有這麼一個大夫。
“瘍醫要時常練手,這功夫才能熟練。我今日在地牢裡,看到那麼多人帶傷,想替他找您謀個營生。”
韋不琛想也不想就拒絕了:“直使衙門裡不是沒有大夫。而是地牢裡不需要大夫。”
韋不琛緊閉著唇,一雙黑眸深深地審視著她。
她太認真了些。通常這樣的人,多給些銀錢謝過也就罷了。她又專門跑來找自己,想必背後又有什麼主意。
上一次這麼主動,是拿著自己去替陸錚謀隨行出海的名額。這一次呢?“你又要替陸錚換什麼?”
見她不說話,韋不琛知道自己猜對了,又有些憤怒:“他是你何人,你為何總是要幫他?”
崔禮禮搖搖頭:“此事也並非隻為了陸錚。李大夫是瘍醫,軍中最是需要。眼下軍中大夫都多年未曾操練,平日軍中隻有小傷小病,真上了戰場,隻怕應付不來。李大夫前些日子在樊城替人縫了幾個月,又願隨軍出征,我自然要替他尋些練手的機會。”
韋不琛看她良久。
今日在地牢中的話,她可能一句都沒聽進去。還想著要救這個,救那個。
世事豈能如她所願?
他深吸一口氣,才說道:“直使衙門他進不得。莫說直使衙門,銀台司、刑部,哪個衙門都不會讓一個大夫進的。這是規矩。”
崔禮禮猜到他會拒絕。
又有些鍥而不舍,壓低嗓子道:“屍首也可以。讓他練練。”
“倒是有一個地方讓他去練手。”韋不琛冷聲道。
“何處?”
“亂葬崗。”
崔禮禮被他堵得啞口無言。
亂葬崗,連屍首都算不上,隻是一堆白骨。還如何練手?
韋不琛道:“繡使有自己的亂葬崗。他隻能充作收屍人。”
這不正中下懷?崔禮禮道:“可以的,可以的。”
韋不琛想到那個棘手的月兒:“我替你解決一個人,你也替我解決一個人。”
崔禮禮一點就透,想起湯餅鋪子裡的女子:“可是一個女人?”
見他沒有否認,她繼續道:“剛才在湯餅鋪子打過照麵。長得甚是清雅脫俗,韋大人怎麼會不喜歡?”
“她是燕王塞過來的。”
崔禮禮這就明白了:“想不到韋大人也有犯難的時候,這樣的女人碰不得,殺不得,趕不走,又不想留。”
韋不琛隻有繡使的手段,但對付這樣的女人,卻用不上。
她杏眼一轉,計上心來:“我倒是有女人的法子。等我安排好了,便來通知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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