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五章 深夜裡的雕刻者(1 / 2)

灰塔的黎明 湖中羊 3820 字 9個月前

“嘖。”

手裡的小刀無意中劃開了按著木樁的手指指肚,傷口很淺,但還是會流血。起司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他不該出現這種過失。

木樁的製作是需要全身心投入的,那意味著製作者會進入高度集中的狀態,而對於灰袍來說,在那種狀態裡時身體和思想會高度統一,根本不可能發生手眼不合的情況。

這不是誇大其詞,而是作為灰袍這種等級的施法者必須具備的能力,思想在行動中的任何細微差彆,都可能導致一個精密法術的失敗乃至引發反噬。

受傷的手指被放到燃燒的燈火上,流出的血珠在火舌的舔舐中飛快消散,留下已經凝固的傷口。那燈火又微弱了幾分,於是傷口也開始愈合,直至消失。

起司摸了摸複原的指肚,內心裡仍然對自己的分神感到奇怪。他越來越不像自己了,這種感覺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愈發強烈,倒不是說他的身體產生了什麼變異,相反,他比幾年前能夠更加順利的使用自己的身體,隨著年歲的成長,身體的各項能力也正在走向巔峰。

每一天,他都在變的更強壯,直到在頂峰迎來衰老。

所以問題不是出在身體上的,或者說不是出在肌肉與神經之間的,他的深層身體,意識層麵乃至比意識還要幽微的地方,在發生著改變。起司最近總會有一些之前不會有的舉動,一些之前未曾有過的習慣,這可以理解為最近的一係列遭遇給他帶來的痕跡,但有的痕跡是沒來由的,完全找不到它和之前經曆之間的關聯性。

甚至起司自己都不能第一時間察覺到它的出現,隻有在某一個瞬間的恍然之中才發現自己正在做著某些從前不會做的事情。

就比如剛剛,以往的灰袍在處理這種小傷時會選擇無視,血液會因魔法而自然蒸發,傷口也會隨之結痂。但現在他居然會借助燈火的力量讓自己的皮膚愈合,這不是他的作風。

當然,利用熱量愈合小傷口的法術他一直是會的,也能夠順利施展,可他並不認為有這麼做的必要。一條傷口而已,或早或晚,它終究會消失的。

人身上的很多破口從出現到消失可能都不會引起關注,這種來去本身也是身體代謝的一部分,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會有這種想法自然也和起司在蒼獅生活了六年有關,在苦寒的北地,傷口是戰士和榮耀的證明,不論男女老少都不會在意傷口所帶來的外觀影響,相反當你身上有著極為嚴重的疤痕時他們還會由衷的稱讚你在受創後頑強存活下來的意誌。

不過這種想法在王都和王國南部的貴族老爺們眼裡卻不一定通用,對於他們來說,沒有傷痕的身體就是自己權勢的證明,是有能力保護自己以及自己領地和財產的佐證。但實際上這兩種想法倒沒什麼本質差異,它們都不涉及美觀的問題。

而有了這種想法的起司自然也不該急於去修複傷口,他可以等它愈合,反正也不需要什麼時間。但他為什麼如此自然的伸出了手呢?

好像那傷口在自己身上多存在一秒都會讓他感到不適一樣。灰袍將手掌麵向自己,盯著受傷的手指。他感覺自己不像自己了。這個細節也好,其它細節也好,他仿佛正在變成另外一個人,他開始有那個人的習慣。

這是件令人恐懼的事情,因為你不知道這是否意味著自己的思考方式也在隨之改變,它最終又是否會徹底扭曲你的意識。

起司凝視著火光,似乎想要從中看出自己的樣子。火焰不是鏡子,儘管許多預言師都聲稱從火中可以看到未來或過去,甚至一些魂靈也能通過火焰從歸宿之地被喚來交談,但它仍然不是鏡子,無法回應凝視著它的人。

木樁已經隻剩下最後一根了,而且也完成了一半有餘。相比從前,他的手沒有變慢,甚至還快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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