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夜裡, 王采薇躺床上一想到她娘的話, 便烙煎餅似的翻來覆去睡不著。韓澤被她的動靜驚醒,沙啞著聲音問道:“怎麼了?”
王采薇一驚:“相公,吵醒你了?”
韓澤打個哈欠:“沒事, 你怎麼了?”
王采薇又想到她娘的話,細聲說道:“相公, 你停了藥,身子跟著好轉, 後麵也沒醫治,我想不明白, 怎麼不喝藥了身子反倒好了......”
韓澤受了驚似的條地坐起身, 問她:“你知道我為什麼堅持斷了藥嗎?”
王采薇愣是被他嚇一跳, 緩過神又想難道不是相公不想喝藥,才鬨著斷藥的嗎?
韓澤又躺了下來, 驚魂未定的說道:“我做夢夢到王叔醫死了人......”
王采薇又是一驚,倒不是因著相公的夢受驚。而是想著, 那些日子相公身子日漸不好, 夜裡又做了那麼個夢,必定受了驚嚇,使的他神經衰弱,以至於對王叔抓的藥起了懷疑,杯弓蛇影之下, 不願再喝王叔抓得藥, 便央求著婆婆斷了藥。偏生相公斷了藥, 便痊愈了。種種問題表明了什麼,不言而喻。
難不成真是王叔的藥不對,連上天也看不過去,給相公托夢?
她緊咬著唇,顫抖著身子問道:“倘使真是王叔抓的藥有問題,相公受了那麼久的罪,豈不是白受了?”
即便那是大姑姐的公公,大姑姐幫襯了他們家許多,她也心有不甘。若不是她公公醫術不精,何至於相公受那麼多罪,何至於欠他們家那麼多銀兩。
韓澤一言不吭。
王采薇眼眶發紅,哽咽道:“沒有這麼欺負人的。”
顯見已經認定了韓大丫公公抓的藥有問題。
韓澤遲疑:“也不知王叔知不知曉他抓的藥不對,知不知曉他自己醫術不精?若是知曉的話......”
餘下的話,他未說出口。
王采薇瞪大眼睛,顯然她又驚了下,急急道:“若是知曉還繼續給你抓藥,他便是成心害你。”
說完,她皺皺眉,臉上露出困惑:“我們是親戚,無冤無仇,他為何要害你?”
韓澤沉吟道:“是不是害我,試試便知道。”
王采薇小心的道:“怎麼試?”
韓澤想了想:“直接向王叔索要藥方,他心裡坦蕩,便不會多做他想的把藥方給我們。假如他遮遮掩掩不願給,便說明他知曉那方子有問題。”
王采薇又問:“假使他直接把藥方給了我們呢?”
韓澤笑著道:“那就說明他沒有成心害我們,從側麵說明他醫術不好。”
王采薇很是惱怒,醫術不好,為何還要給人醫病,這不是害人嗎?
翌日一早,兩人便匆匆去找王大夫,到了王大夫家門口,韓澤說道:“這事最好避著大姐。”
王采薇詫異的看向他。韓澤解釋:“大姐知道我們懷疑她公公醫術不精,她會如何想?這事最好瞞著她。”
王采薇點頭,轉而說道:“這兩日我身子不好,找王叔看看。”
韓澤含笑道:“對,我們是來看病的。”
自打上回韓大丫慫恿娘家人分家,與娘家鬨了矛盾後,她便極少回娘家。偏生她離娘家近,一個村子住著,眼見著娘家日子一日好過一日,韓澤明年可能再次科舉考試,她心裡猶如埋了火/藥,身子骨時刻都在緊繃著。
這回看到韓澤夫妻上門,倒也沒跟他們使臉色,反而笑著問道:“你倆怎麼來了?”
如今看來,她還是要跟娘家關係緩和起來,不然怎麼好關心娘家兄弟呢,她可不願韓澤身子好起來去參加科考。
王采薇生怕她起疑,靦腆的道:“我身子不舒適,相公說找王叔診診脈。”
韓大丫笑著道:“公公在屋裡,我領你們去。”
韓澤看著她懷裡抱著一木盆衣裳,說道:“你去忙活,我們自己進去。”
韓大丫真以為王采薇身子不適,便也沒多想,隻道:“你們去看,我洗了衣裳,過來看你們。”
要過年了,她還沒給娘家送年禮呢。
目送韓大丫離去,兩人對視一眼,直接找了王大夫,韓澤含笑說道:“王叔,我有位同窗,也是得了身子弱的毛病,知道我身子好了,便想看看我的藥方子。”
王大夫皺眉,說道:“沒有診脈,如何知曉他身子的情況,還是讓他過來,看了之後,再開藥方。”
韓澤解釋道:“他家離小韓村較遠,不方便過來。”
王大夫沉聲道:“身子弱哪能亂吃藥。”
韓澤遲疑的問:“王叔,是不是不方便?”
王大夫搖頭,“沒什麼不方便的,藥方可以給他看,但你要跟他說明白,這藥方是依據你的原先的病情開的,不一定適合他,他吃了未必能好。說不定病情還會加重。”
韓澤眉心緊蹙,思忖道:“王叔,你看這樣行嗎?把我當初的病情脈象寫在紙上,一起拿給他,讓他自己斟酌著抓藥。”
王大夫不疑有他,坐下來回想著韓澤當初的病情脈象,一一寫在紙上,然後連同藥方給了韓澤。
做戲要做全,王采薇說她身子不適,讓王叔給診診脈。王大夫診了脈之後,說道:“有點氣血不足,需要抓藥嗎?”
既然對王大夫的醫術起了懷疑,她便不會再吃他的藥,搖頭:“我回去慢慢調理。”
王大夫知道韓家的情況,也沒勸她。兩人從王家出來,王采薇說道:“看來王叔並沒有成心害你。”
韓澤有原身的記憶,當然知道王大夫不會害他,還知道王大夫醫術或許沒有鎮上大夫精湛,但一般的小毛病還是能醫治好的。醫術不好的是韓大丫的夫婿。
韓澤說道:“王叔醫術如何,還得把藥方子拿給其他大夫瞧瞧。”
王采薇同意,於是兩人又馬不停蹄的去了鎮上,鎮上大夫看了他的藥方以及病情脈案之後,沉吟道:“假如是這個病情脈象,這藥方雖有不足,卻也沒什麼錯處。”
王采薇忙問:“這個病情喝了這個藥,身子會不會好?”
鎮上大夫縷縷胡須說道:“效果慢些,喝上半個月足以。”
王采薇看了眼韓澤,心底一沉:“可是那個病人足足喝了一個半月,身子仍不見好轉。”
那大夫瞥她一眼,說道:“不可能沒有效果。”
王采薇苦笑道:“確實一點效果沒有。”
被人質疑,大夫有點不悅,喝道:“藥方雖有不足,卻也能治病。既然不信我的話,何必來問。”
韓澤在旁邊忽地問道:“藥方沒問題,有沒有可能藥材不對?”
大夫想也不想就道:“那就看抓藥的人,有沒有抓錯藥了。”
從醫館出來,兩人心情有點沉重,他們肯定了一個事實,問題出在藥材上麵。
韓澤見她愁眉不展,說道:“既然要查明真相,我們再讓王叔按著藥方抓副藥,拿給鎮上大夫瞧瞧,是不是王家的藥材不對。”
兩人心事重重,也沒想著節省銀錢,坐了牛車回到村裡,直奔王大夫家裡,這會兒韓大丫去了韓家送年禮,並沒有在家。韓澤直接讓王大夫抓了一副藥。王大夫雖然不情願,但礙著韓澤是兒子大舅子,也沒說什麼,便給他抓了。
拎著藥,兩人又坐著牛車去了鎮上,大夫瞧過那包藥材之後,說道:“並沒有問題。”
王采薇急急的問道:“藥方沒問題,藥材也沒問題,緣何病人身子一直不好?”
大夫說道:“藥方藥材都沒問題,一碗藥,從開藥方抓藥熬藥,需要經過幾個環節。”
大夫點到為止。
王采薇悚然一驚。
出了醫館,王采薇也不知是安慰韓澤,還是安慰自己,慌忙道:“大姐不可能害你。”
自相公生病,一直是大姑姐幫著熬藥,倒藥渣,便是再忙,也沒假手他人。她不敢相信,大姐會害相公。相公是她親弟,她沒理由害相公,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在說明,問題很可能出在大姐身上。
韓澤看向她:“大姐為何要害我?”
王采薇垂著頭,沒作聲。
韓澤又道:“如果她沒害我,為何我斷了藥,身子便好了?無論如何也說不通。”
王采薇猛地抬頭看他:“相,相公,你也覺得大姐......”
韓澤臉上掛著一抹苦笑,“看,連你也在懷疑大姐,如果我把這些說給爹娘聽,你覺得他們會如何想?大姐對我如何,你我都清楚。我不想懷疑大姐,所以才要查明真相,還大姐一個清白。”
王采薇問他:“可是要如何查明真相呢?”
韓澤眼神淩厲:“藥方、藥材、熬藥三個環節,任一環節出了問題,左不過都是王家人的事情,我倒要看看,誰想害我。”
王采薇一愣,相公說的很是,從開藥方到抓藥,最後熬藥,都是王家人做的,出了問題,嫌疑有可能是他們家任一人。
他們試探過,王叔坦蕩,嫌疑很小,排除王叔,那麼就是王家其他人有嫌疑,大姐沒可能害自己親弟弟,就有可能是大姐夫,畢竟大姐夫也懂醫術,想到此她打個哆嗦,猶如被毒蛇盯住。
韓澤沉聲道:“沒了藥渣,我現在身子也好了,沒了證據,很難查清真相。不過我們倒也不必急著查明真相,既然那人要害我,一次害我不成,想來還會有二次,我等著他再來害我。”
王采薇一口拒絕:“相公怎麼能涉險呢?”
韓澤拍拍她肩膀,安撫道:“王家人懂藥材,那害我之人出在王家,假如他們預要害我,想來還會在藥材上麵動手腳......”
王采薇打斷他的話,“相公,我不同意你裝病。”
王家父子是大夫,雖然醫術不是很精湛,基本的診脈應是沒問題,相公是否裝病,他們一診便知。如果讓相公真的生病,得不償失。
韓澤麵色嚴肅:“我不會為了查明真凶裝病,如果沒有今日的事情,我不會多加猜想,有了今日這事,我隱約覺得每次科考暈倒可能跟大姐給我燉的補湯有關係。”
“什麼?”
王采薇不可置信的望著他,“那湯是大姐燉的,應是沒問題......”
可燉湯的藥材是出自王家,她又不敢深想下去,如若繼續深想,她怕自己忍不住殺到王家,找他們算賬。
韓澤看向她,問道:“你相信我的話?”
王采薇回望著她:“我知道你不會胡說,更不想冤枉大姐,畢竟她對我們這麼好,為何不信你的話?”
她更願意相信是大姐夫害了相公。
韓澤點點頭:“不管補湯有沒有問題,日子久遠,尋不到證據,也隻是我們的猜想而已。如果那人還想害我,明年四月份,我參加科考前,便看大姐會不會給我燉補湯,看他會不會再次通過大姐的補湯,給我下藥。”
王采薇皺眉:“還要等到明年四月份,還有幾個月呢。”
想到那人害的相公次次暈倒在考場,又生了場大病,她就憤恨難平。
韓澤卻說道:“不管那人如何想害我,隻要咱們日子過得好,他便不暢快。倘若我明年考中秀才,想來他愈加難安,我們沒必要著急,該著急的是他。”
王采薇這麼一想也是,那人既要害相公,想來見不得相公安好,相公越是安好,他越是焦急,說不定焦急之下,又會通過大姐給相公下藥,他們便有了證據。
韓澤叮囑道:“回了家裡,看到大姐大姐夫,彆露出異樣,以免打草驚蛇。”
王采薇慎重的點頭。
韓澤想了想又道:“這事沒確定前,不要告訴爹娘,一切等有證據再說,他們年齡大了,免得他們擔憂。”
王采薇憂愁的道:“假若查明是王家要害相公,爹娘必要憂慮,大姐嫁到了王家,今後她又該如何過活。”
韓澤苦笑道:“他們擔憂也沒法子,總不能放過害我的凶手。”
王采薇清楚公公婆婆對相公的看重,倘若讓他們知曉有人要害相公,想來他們比她還要著急。哪怕那人是大姑姐的婆家人,他們也不會放過。醫術不精,礙著親戚情分,可以當做不知道。有意害人,如此惡劣的行徑,想必他們也沒把相公當親戚,又何必顧慮那麼多。
兩人回到家裡,瞧到在灶房幫忙做飯的韓大丫,麵上不漏聲色。韓大丫關心的道:“采薇身子如何了?”
王采薇笑著道:“沒啥大礙,讓大姐操心了。”
韓大丫嗔怪的道:“你是韓澤媳婦,是我弟妹,為你們操心,還不是應當的。”
王采薇臉上笑著,心裡卻狐疑著,說道:“大姐寬厚,是我狹隘了,不該帶錦繡去拜師的,害的春雪沒拜到師傅。”
韓錦繡拜了呂婆婆為師,韓大丫到如今想想,心中還會堵一口氣,卻還要笑著說道:“沒事。你就是瞎想,春雪打小嬌生慣養的,呂婆婆看不中她,怨不了誰。再說錦繡是我侄女,她能拜得呂婆婆為師,總好過便宜旁人。”
韓老婆子在外麵聽到她的話,會心一笑:“你能這樣想就對了。娘還擔心你彆不過那個勁跟咱們堵氣呢。”
韓大丫笑著道:“哪能呢。錦繡是我侄女,跟我閨女也沒什麼區彆了,我疼春雪,也疼錦繡,哪能使氣。”
王采薇審視她一眼,見她笑的真誠,瞥了眼大姐夫,發現他憨憨的坐在凳子上,笑眯眯的瞅著她們,心中越是狐疑,大姐夫一臉憨厚,雖醫術不精,可讓她相信他是害相公的真凶,她又十分懷疑。
她此時有些疑神疑鬼,自知道王家有人要害相公,看到王家人便都覺得是凶手,甚至連大姐,她都在懷疑。發現他們麵色沒有異樣,又覺得他們不可能是凶手。
明年要參加科考,韓澤備了禮,去了鎮上學塾,拜見了學塾的先生,學塾的先生姓鄭,早年的秀才,考了幾回舉人,沒考中,便歇了心思,在學塾裡教書,韓澤病好之時,便來學塾拜見過他,鄭秀才也知他明年準備再次下場考試,他歎息,韓澤才學是有,差了點氣運。
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也不知這回他能不能挺過去。不管他能否挺過去,他身為先生,都會支持他繼續科考。韓澤已經參加過幾回院試,對院試了解,不需要鄭先生多說什麼,不過還是叮囑道:“考前注意飲食,千萬彆再暈倒在考場了。
草長鶯飛二月天,天氣漸漸轉暖,距離科考的日子日漸接近,韓家大小,全都嚴陣以待,韓澤全幅心思都在讀書上麵,為了能一舉考中,年後,他便在係統裡買了這個世界曆來院試考試的卷子,反複試做,做完拿到鎮上找鄭先生批閱。
鄭先生看過他做的試題,也是非常滿意,覺得依著韓澤現在的知識麵,考中秀才,應不是大問題。
後又交代他多看些律法方麵的書籍。至於算學,韓澤沒什麼問題,詩賦方麵稍弱些,也可以理解,韓澤農家出身,全家省吃儉用供他讀書,偏身子不好,能把其他方麵學好,已是天資過人。
鄭先生盯著他的試卷,讚賞道:“病了一場,字寫的倒是進步了。”
韓澤語調溫和,玩笑似的說了句:“頓悟了。”
鄭先生微微頷首,沒多說什麼。
韓澤在書館借了關於律法方麵的書籍,便回了家裡,沒日沒夜的讀了起來,他做任何事,都極為認真,心思投入進去後,讀書的速度就極為快速,當然他也不止讀律法,其他雜文也讀了些。
院試的時間定在四月十二,方進入四月,韓大丫便有些坐不住了。往年韓澤科考前幾日,她便會在娘家給他燉補湯,讓他吃幾日,這回她還要不要繼續給他燉補湯呢?
左思右想之後,她依然決定打著給他頓補湯的名義,給他放些壞身子的藥材,不然依著韓澤現在的身子必能考上秀才,這讓她怎麼能安心?
上輩子男人死後,她跟著孩子認了許多藥材,知道有些藥材,含有毒性,沒病的話,不能亂吃,吃多了反而害了身子。
韓大丫買了排骨,在家裡取了藥材,便去了韓家。
韓老婆子聽了她的來意,很是滿意。一家子都在擔憂韓澤的科考,雖說他現在身子康健,前幾次科考有了陰影,生怕他又暈倒在考場。閨女願意給兒子燉補湯補身子,當然好,可以以防萬一,心裡還在感歎這閨女沒白生,時刻惦記著娘家。
韓澤和王采薇對視一眼,王采薇笑著道:“大姐,不如把藥材拿來給我,我來給相公燉補湯,你整日裡幫我們做事,姐夫該生氣了。”
韓大丫並不知道韓澤夫妻的心思,笑著道:“如果你們大姐夫知道我是給韓澤燉補湯,他反倒不會生氣,還會讚揚我呢。你們彆擔心,你大姐夫也在關心韓澤的科舉考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