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伴隨著稚嫩的吼叫聲,一團紅影衝入王宮大廳,在室內橫衝直撞,掀翻支撐水鏡的木架。
水鏡倒扣在地,鏡麵支離破碎,光芒迅速暗淡。
幼龍撲扇著翅膀盤旋在屋頂,躲避身後追來的精靈。找準機會向下撲,抓亂排列在木架周圍的彩色礦石,破壞精靈王的召喚儀式。
幼龍得意地發出吼叫,可惜無法噴出龍息,隻有幾顆火星掛在嘴邊。
龍舍的精靈隻是打了個盹,就被幼龍鑽了空子。看到走下王座的精靈王,幾人低下頭,麵露羞慚。
“陛下。”
精靈王看向頭頂的幼龍,褐色的眸子愈發深邃,強悍的力量陡然席卷室內。
狂風平地而起,幼龍被風卷住,啪地一聲拍上牆麵,四肢攤開,呈餅狀滑向地麵。
“嗷!”
巨龍身體強悍,幼龍照樣皮糙肉厚,落地後迅速翻身,爆脾氣大吼,一點沒有服軟的跡象。
沉重的腳步聲從門後傳來,緊接著,冰霜巨龍出現在大廳。不等精靈王再次動手,一爪子扣住幼龍,將它牢牢按在爪下,不允許它再動彈一下。
“阿芙羅娜,它太調皮了。”精靈走到近前,看向冰霜巨龍。
冰霜巨龍低下頭,用龍吻輕觸精靈王的手背,希望能再饒恕幼龍一次。
“這是最後一次。”精靈王撫過冰霜巨龍的眼角,那裡有一道傷痕,是在古戰場上遺留。
冰霜巨龍再次輕觸精靈王,隨即收緊爪子,抓起幼龍離開大廳。
它會親自教訓幼龍。
調皮必須有限度,膽敢阻斷精靈王的召喚儀式,這頭幼龍簡直無法無天,必須受到懲罰!
冰霜巨龍抓著幼龍離開,龍舍的精靈也沒有久留。
走出大廳後,幾個精靈對視一眼,聯係剛才看到的召喚陣,不由得想起聽到的傳聞。
“聽說陛下感知到了創世書。”
“如果是這樣,難怪陛下會生氣。”
“這頭幼龍太調皮了。”
“我養過六頭幼龍,這是最頑劣的一個!”
精靈們腳步遠去,說話聲也隨之飄遠。
大廳內,水鏡回到原位,鏡麵光亮如新。散落地麵的彩礦石發出爆裂聲,同時碎成齏粉。
精靈王踏過礦石碎末,信步來到水鏡前,俯瞰鏡中倒影,手指輕觸鏡麵。
“很遠,藏得很隱秘。在哪?”
水鏡泛起波瀾,沿著白皙的指尖一圈圈向外擴散。良久,鏡中隻有環繞的水波,再沒有出現任何提示。
精靈王歎息一聲。
儀式被中途打斷,和創世書建立的聯係也隨之消散。想重新喚醒水鏡,隻能等到下次月圓。
雪鬆領
晚餐之後,雲婓沒有著急去往藏書室,露西婭夫人也沒有返回客房休息。兩人坐在桌旁,麵前是高高摞起的硬殼書,攤開的羊皮卷,以及插著羽毛筆的墨水瓶。
“正義複仇,的確記載在法典裡。”露西婭翻過大半本王國法典,找到需要的內容,提筆抄錄下來。對照雲婓給她的資料,心中很快有了腹案。
“我會給國王寫信,也會聯絡王室巫師。他是一名智慧的老人,曾經教導許多貴族和他們的繼承人,在王城內極有威望。至於送信的渠道,”露西婭頓了頓,“如果您能派人前往白船城,時間或許會拖延,但能避免許多麻煩。”
露西婭態度明確,除了雲婓和她信任的人,信不能落到任何人手裡,包括她的親弟弟。
姐弟倆的確有感情,但關係到領地利益,曾經身為繼承人的她太清楚對方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白船城,倒是可以。”雲婓考慮片刻,道,“或許您聽過商人阿亞姆,他是一位偉大的樹人,曾經行走各國,值得托付信任。”
阿亞姆留在雪鬆領,他的商隊成員也自願留下,包括中途加入隊伍的幾名遊俠。鬆葉城的居民遷入古堡,雙方很快打成一片。
避免阿亞姆受到黑暗力量影響,雲婓不打算讓他再上戰場,去白船城送信應該沒有問題。以老樹人的人脈和執行力,不僅能完成任務,更能先一步摸清城內情況,為挖掘海獸腦核做好準備。
“阿亞姆?”露西婭有些疑惑,她似乎聽過這個名字,又無法立刻想起來。
“夫人,他是行走各地的大商人,極有誠信。您曾同他購買過兩箱紅寶石,還有一件鑲嵌月光石的首飾。”女仆長負責管理露西婭的財產,對珍貴物品的來源了如指掌。
露西婭夫人在領主府養病,阿亞姆和盧克常駐樹人森林,雙方一直沒有見麵。否則女仆長會更快想起來,早一步提醒露西婭。
“您推薦的人必然值得信任。”露西婭正色道。
兩人達成一致,露西婭提筆寫成書信,內容大體相同,用詞稍做改動。一封交給國王,另一封交給王室巫師,她曾經的老師。
女仆長取來專用的火蠟和一枚戒指,在係好的羊皮卷上刻印蠟封,證實露西婭的身份。
“荊棘?”雲婓側頭掃過一眼,發現戒麵圖案很特彆,纏繞的荊棘拱衛交疊的權杖和長矛,顯得殺氣騰騰。
露西婭親手將羊皮卷裝進盒子裡,扣上蓋子,解釋道:“我曾是荊棘領的第一繼承人,這枚徽章是從家族繼承,那之後一直沒有更改。”
老領主剝奪露西婭的繼承權,做主將她遠嫁刺槐領,卻沒有收回她在繼承人期間使用的徽章。不是有多少親情,全因忌憚露西婭手中的力量。
時過境遷,老領主已經不在,露西婭身邊僅留下黑荊棘女仆,她的弟弟高枕無憂,也沒想起拿回這枚戒指。
信交給雲婓安排,露西婭感到疲憊,道一聲失禮,起身返回客房。
腳步聲消失在走廊儘頭,雲婓抓起一隻藤球,隨手捏了幾下。以雪鬆領到王城的距離,加上往返白船城的時間,或許信在路上,邊境已經燃起戰火。
“應該先動手。”
雲婓靠向椅背,在腦海中描繪邊境地圖,很快有了第一個目標,一座位於峽穀內的小城,也是通往刺槐領的交通要道。
戰爭無可避免,但是怎麼打,在哪裡打,節奏如何把握,就不是刺槐領主能全部決定。
計劃正逐步實施,雲婓心情很好,任由藤球趴在肩上,腳步輕快返回臥室。
明天開始他會很忙,今夜必須睡個好覺。
夜色漸深,一場大雪如約而至。
寒風呼嘯,滴水成冰,冰魔一改白日裡的懶洋洋,變得精神抖擻,昂首發出咆哮。聲音響徹在天地間,撕開雪幕,震耳欲聾。
大雪紛飛,天地間一片銀白。
雪幕不斷擴散,雪鬆領、刺槐領乃至鐵杉領都籠罩在飛雪之中。
氣溫急劇下降,河麵封凍,路麵結冰,石橋兩側垂掛成排冰棱,刺槐領主城臨河而建,儼然成為一座冰城。
入夜後,城民各自返回家中,陸續關門閉戶,道路兩旁不見一點燈火。
夜半時分,城內響起馬蹄聲,道路儘頭有火光搖曳。
馬蹄聲逐漸接近,全副武裝的騎士穿過長街,打起火把列隊出城。
臨街的店鋪內,城民透過窗縫向外望,看到排成長龍的騎士隊伍,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近段時間以來,城內流言四起,領主府傳出消息,露西婭夫人返回荊棘領養病,中途遭遇雪鬆領刺殺,隊伍上下不幸罹難。
雪鬆領主血脈覺醒,妄圖報複刺槐領,不僅殺死露西婭夫人,還奪走法布爾礦山和銀蹄礦洞,搶占平原鎮,驅趕所有鎮民。
事情傳得沸沸揚揚,城內貴族帶頭叫囂以血還血,奪回屬於刺槐領的土地和礦產。
“給雪鬆領一個教訓!”
“奪回屬於我們的一切!”
他們不斷煽動戰爭,顯然已經忘記礦產和土地本就屬於雪鬆領,刺槐領才是在強取豪奪。
露西婭夫人的事情同樣存在疑點。
刺槐領主迷戀半水妖,和第一夫人關係惡劣,還曾囚禁第一夫人。消息瞞不住,擔憂激怒荊棘領,刺槐領主才中途罷手。
露西婭夫人遭遇不幸,更像是領主在自導自演。
有貴族仗義執言,結果是全家被驅逐。名義上返回自己的莊園,卻再沒人看到一家人的蹤影。他們究竟去了哪裡,或許隻有死靈知道。
“彆看了。”
腳步聲傳來,女主人舉著蠟燭走上樓梯,來到丈夫背後,提醒他關嚴窗戶。萬一被發現,恐怕會惹上麻煩。
男人轉過身,沉聲道:“或許我們該離開。”這段時間發生太多事情,他整日憂心忡忡,生出離開主城的念頭。
“離開主城,我們又能去哪裡?”女人走到桌邊,放下燭台。
“我明天去見堂兄。他在領主府乾活,能知道更多消息。”男人走過來,握住妻子的肩膀,儘可能安慰她,“如果情況真的很糟糕,我們不僅要離開主城,更應該離開刺槐領。”
夫妻倆一坐一站,誰都沒有再說話。
時間過去良久,屋外的馬蹄聲仍沒有消失,兩人不約而同歎息,對未來充滿不確定和擔憂。
和西城領民相比,東城的矮人行動更快。
他們聚集到地下,討論是否該離開刺槐領,返回矮人之國。
“刺槐領主變得瘋狂,他竟然要我們參與領地戰爭,這不可能!”
胡子花白的矮人站起身,倒支起一把鋒利的斧頭,雙手按住斧柄,神情無比嚴肅。
“初代領主曾經立下誓言,不會要求我們參與戰爭。我們可以為他們打造鎧甲兵器,絕不卷入王國貴族之間的爭端。”
“荊棘領不提,鐵杉領使者著急離開,這本身就不尋常。”老矮人沉聲道。
“大家應該看到,領主府數次派遣使者,再沒有荊棘領和鐵杉領的隊伍抵達。相反,組建聯軍的策略被放棄,領主正在大規模召集領地內的騎士。”
“這個訊號十分危險。”
矮人們不參與領主府決策,但他們了解戰爭需要的鎧甲武器。通過裝配的馬具數量,能輕鬆推斷出集結在邊境的騎士團規模。
“刺槐領出兵攻打雪鬆領,無論找多少借口,都是在違背王國法典。”
老矮人活了數百年,親眼見證刺槐領主是如何背叛盟友,攫取雪鬆家族的財富,又是如何被半水妖迷惑,走到今天這一步。
矮人們和刺槐家族有契約,他們十分誠信,一直留在刺槐領。然而刺槐家族出現問題,刺槐領主變得瘋狂,他們不願意卷入戰爭,唯有撕毀契約,離開這座他們親手打造的城市。
“領主不會允許我們離開。”一個身材魁梧的矮人說道。
他的話引起矮人們的擔憂。
矮人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他們握有露西婭夫人遭遇追殺的證據。
兩名矮人高價從騎士手中交換幾枚金紐扣,它們屬於荊棘領的貴族。紐扣上的花紋磨損扭曲,憑矮人的手藝很容易恢複,它們就是最好的證據。
“我們必須離開!”又一名矮人站起身,揮舞著拳頭砸在桌上,在桌麵留下一個清晰的拳印。
證據擺在眼前,矮人們不再猶豫,全體同意離開刺槐領。
“從這裡走,離開主城轉道向西。”老矮人鋪開一張羊皮卷,長滿繭子的手指在圖上用力點了一下。
“刺槐領主絕對不會想到,我們會向西走。這裡有一座峽穀,數千年前曾是對抗巨人的要塞。峽穀中有隱秘的隧道,我們可以悄悄通過,不引起任何人懷疑。”
矮人們湊到桌旁,頭碰著頭,蓬鬆的大胡子遮擋羊皮卷,必須用手抓著才能看清地圖。
“時間過去這麼久,隧道不會坍塌?”一名矮人擔憂道。
“當然不會。”老矮人信誓旦旦,“這是鐵斧家族挖掘的隧道,曾經用於古戰場,巨龍也無法摧毀!”
“好,就從這裡走。”
矮人們達成一致,老矮人收起地圖,讓大家快去收拾行李。
“帶上保暖的毯子,食物也多帶一些。還有武器,弓箭就不必了,那是長耳朵喜歡用的。”
矮人們在家裡翻箱倒櫃,將必要的行李卷在一起,用繩子捆在身上,簡直像背了一座小山。他們計劃從地道離開,不能駕駛馬車,這就意味著一切要靠雙腳。
“準備好就出發!”
矮人聚集到一起,由於身上背著行李,手中抓著武器和工具,原本寬敞的空間立刻變得狹窄。
“真懷念地龍。”
“彆抱怨了,快跟上。”
清點過人數,確定沒有落下任何人,老矮人打開一扇木門,掄起石錘砸向門後的牆壁。
一下接著一下,沉悶的錘擊聲在地道內回響。
足足敲了十下,轟隆一聲,牆壁塌陷,眼前是一條更加隱秘的通道。
“火把!”
老矮人舉起火把,手臂伸入地道內。火把揮舞數下,始終沒有熄滅,證明通風口沒有堵住,裡麵應該是安全的。
“跟上。”
老矮人緊了緊身上的外套,率先走進地道。
在他身後,矮人們或舉起火把或提著油燈,一個接一個跟上來,在幽暗狹長的地道內沉默前行。
這條地道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主城初建時。
早在決定留在刺槐領時,矮人們就為自己留下後路,秘密僅在同族間傳遞,沒有對外走漏半點風聲。
“往這邊。”
遇到一條岔路,老矮人翻看地圖,決定從左邊走。
他的選擇十分正確。
沒有走出多遠,前方出現流水聲,證明他們正靠近地下水渠,距離第一個暗道出口已經不遠。。
“從這裡走,離開主城轉道向西。”老矮人鋪開一張羊皮卷,長滿繭子的手指在圖上用力點了一下。
“刺槐領主絕對不會想到,我們會向西走。這裡有一座峽穀,數千年前曾是對抗巨人的要塞。峽穀中有隱秘的隧道,我們可以悄悄通過,不引起任何人懷疑。”
矮人們湊到桌旁,頭碰著頭,蓬鬆的大胡子遮擋羊皮卷,必須用手抓著才能看清地圖。
“時間過去這麼久,隧道不會坍塌?”一名矮人擔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