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島移民站2(2 / 2)

金山蝴蝶 唯刀百辟 8070 字 9個月前

“一切屬實。”

答完這一切,移民局官員與那幾名警察低聲討論了一陣。

淮真靜靜回答完畢,覺得自己從頭至尾還算淡定。

不……簡直有些淡定過了頭。

她實在不知道要做點什麼才能使處境變得更好,因此也實在沒有緊張的必要。好歹……命撿回來了,此刻她也就圖個溫飽,能有個名姓,彆的,不知該往哪裡奢望。

若是此刻被遣送回國,搞不好剛被重名譽的溫家人接回去,立刻就給溺死在家中;又或者,畢生支付不起六百美金遣返費。

繼續往前,或者費力氣逃去溫哥華……說實話,給兩個同樣陌生的男人作老婆,有多少區彆?

她所剩無多的體力與腦力隻能夠讓她思考到這裡。再往下想,就是我是誰,我為什麼在這裡,我又要去到何方這一類哲學問題。

等待結果的時間裡,她隻知道自己一臉懵逼的坐在海關長凳上,身旁坐著嚇到六神無主的她的昂貴娘。

過了會兒,海關官員起身對她說:“我們還有一些問題需要單獨詢問你的母親,我們建議你在外麵長凳上等待十分鐘。”

·

長椅上擠滿人,她四下看了看,尋到一個沒人位置,正待要走過去站著等候,突然聽見頭頂一聲:“munghing”

她聞聲抬頭。二樓長廊上立著一個高大男人,正是安德烈。他手裡夾著煙,衝她招招手,指了指那道鎖起來的台階入口。

柵欄後麵立著個加州警員。她意會,走過去,警員從柵欄縫中遞給她一張紙條。

她展開一看,上麵印著幾行歪歪扭扭的機打中文字體——

十分抱歉,昨晚我本該幫到你,但是犯了一些錯誤,致使你落入更壞的境地。

我的未婚妻子和她的兄長西澤所在的muhlenburg家族,出了許多共和黨議員。他們可以說是這片大陸上對華人最壞的一群人。由於我親近華人,穆倫伯格的長輩懷疑我服務於另一支政黨,所以此行香港,派了許多成員監視我的一舉一動。昨夜我已經儘量使你避開他們,但仍不小心讓西澤撞見你。他們一早便懷疑santa maria號上有偷渡者以及偷渡者的包庇者,但請你相信,西澤絕對不是在針對你。

請放心,你與你的母親可以順利通關,但不會像往常一樣立刻獲得公民身份。公民歸化時間應該不會太長,希望這段時間你一切順利。

為表歉意,如有意外,可以撥打我舊金山私人住所電話:415-012-3048

andré de crawford

淮真抬頭去,安德烈在欄杆旁銜著煙,垂眸衝她點一點頭,後退了一步便看不到了。她想了想,將紙條疊好塞進衣襟,和溫孟冰的信放在一處。

幾個小房間進進出出好幾人,終於,一名警員拉開門喊道:“waaizan, kwai——”

她應了一聲,隨警員再次走進那間玻璃隔間。

移民局官員還沒回來,幾名警察似是有些百無聊賴。西澤也有些閒,正倚靠在門口用英文跟她娘聊天。

他說:“季太太,你女兒看起來好像對什麼都滿不在意。”

羅文道,“我這小女,在鄉下住久了,性子有一點遲鈍。”

西澤側過頭,“二十分鐘前那生了十二個孩子的母親是不是也說了同樣的話?‘我女兒性子有點遲鈍’。你比她強很多,你隻有兩個女兒,還有個女兒不知為什麼留在了廣東鄉下,過了十五年才想起要接回來。”他回頭,朝走廊上問了句,“修,剛才那位太太最小的女兒說了一句什麼來著?”

那叫修的聯邦警察說,“‘你爸爸在哪裡?’她說:‘我爸爸十年前挖黑金挖死了’。‘那麼你多少歲,我可愛的天使?’她說:‘我今年九歲啦。’”

“我今年九歲,我爸爸十年前死啦!我可愛的天使!”警察中有人尖著嗓子學了句舌,幾名警察齊聲大笑。

耳畔充斥著美式英文,淮真總覺得像魂穿進了什麼美國警匪片。羅文在一旁臉色蒼白,她想,她可能有點後悔出洋賺這個錢。

她抬頭去看西澤。

他攤開手,表情相當的無辜。

拋開彆的不說,平心而論,顏倒真的可以吊打一條街。

移民局官員不知何時已經歸位。他輕咳兩聲,平靜宣布:“季太太。比起直接給予你女兒公民身份,我們認為,等她連續住滿半年,再申請規化為美國公民會更為合適。這期間會定期有人上門拜訪,以確認你們的家庭關係屬實。畢竟這對你們一家人來說並不算難事,這對雙方也無害處,是不是?”

羅文忙不迭點頭答應。

移民局又問幾名警員與西澤:“對於這個結果,你們有異意嗎?”

都說:“沒有意見。”

“我隻是個翻譯,”西澤撇撇嘴,“十分鐘早過了,我可以離開嗎?還是說你們要支付我薪水。”

聯邦警員們拉開後門,將“隻是個翻譯”的西澤群毆了出去。

警察們相繼離開,過了一陣,兩名資料歸檔員走進來整理各種移民材料。

移民局官員揉了揉太陽穴,有些頭疼的歎了口氣。

兩名資料員似乎對此也頗有怨言:

“共和黨不知道發了什麼瘋,派了一大批調查組,三天兩頭造訪移民站與州警署……連那一位阿瑟·穆倫伯格老爺子最寵愛的後輩也被送了過來。東部人冷漠又高傲,特彆是這種有名有姓且有年頭的氏族。他們厭惡西部人。厭惡有色人種入侵他們的生活領地。他們幾乎討厭一切除自己以外的東西。事實上,誰知道當年他們究竟殺害了多少紅人?”

另一名歸檔員接著說,“穆倫伯格家族有許多的美男子。但大多金發碧眼,黑眼睛黑頭發倒是少見……英俊當然是十分英俊的可是,約翰,你覺不覺得,這兩年,那位年輕人有那麼一點點混了黃人血統的意思?”

約翰一張一張將移民函蓋章後遞給移民官過目,一邊接著話茬,“沒察覺呀。他就是典型的穆倫伯格刻薄式的長相,非常非常非常典型那種。比起這個,克勞馥的安德烈先生可就平易近人多了,尤其對華人……”

“我聽說金頭發藍眼睛是混不出其他顏色來的。穆倫伯格對外聲稱嚴格排華,三番兩次督促國會驅逐有色人種,事實上,誰知道他們那一輩男人有沒有搞大紅人女人的肚子……好了,季太太,你的女兒所有資料都已經在文件夾裡。如果沒什麼意外,三周以後便會獲得一份寓居證明,半年後可以完成移民規劃。如果她需要回國相親,需要提前四周申請——回國時間為一年。祝你們生活愉快。”

羅文上前,替淮真領回那一遝厚厚的歸化資料。半年歸化成功之後,這遝記錄完畢的資料可以換取一張身份卡。

出了移民局的門,她聽見羅文長長歎了口氣。

淮真終於掌控不住表情,彎了彎嘴角,替羅文有點發愁。

照原劇本走的話,自己今晚就可以脫手給薑素。

沒想到半途殺出個穆倫伯格將歸化期限推遲了。這半年時間,來路不明的便宜女兒豈不是就要一直賴在家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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