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一截,對話遠遠飄來。
一個說,“不知華埠小姐們來了嗎?”
另一個道,“還沒有。不過樓下許多人見到奧提斯的唱中國戲的女友,都以為她也是華埠小姐之一。聽說很美,氣質動人。”
“不過就是個戲子,”陳貝蒂切一聲,“好女不唱戲。”
淮真看在眼裡,“好女不著急為密特夫婦服務,也不急著去見一見你老朋友嗎。”
陳貝蒂瞪她一眼,“你急你去,在這裡和我搶什麼?”
淮真笑了,“再說一次,誰搶誰?”
陳貝蒂將她上下看了看,“不就是同你換個客人罷了?著急成這樣我卻不懂了。”
淮真道,“搔首弄姿,將自己打了包送到彆人跟前進行變相販售,確實難懂。陳女士,你不懂尊重自己,也請不要因你個人行為而壞了華埠與華埠女孩們的名聲,讓白人仍以為華埠女孩漂洋過海都是來做妓|女的。”
陳貝蒂聲調都拔高兩度,“誰變相販售?誰搔首弄姿?誰不懂尊重?”
淮真道,“不是販售,好的。那麼你在渴望戀愛也好,床伴也罷,不論安德烈先生是否樂於看到你送上門來,希望你明白,這個男人有未婚妻子,而今天,你代表的華埠,在勾引一個已有伴侶的男士。”
陳貝蒂極少聽見這一類露骨批駁,臉漲的通紅,“你小小年紀,胡說八道些什麼?”
淮真不疾不慢,“上床而已,你情我願的事,有什麼不可說?即便上妓館,隻要付了錢,便無可指責。而陳小姐你今天不就在這裡,做著更失德的事?還是說你自認為自己的行為低賤?”
陳貝蒂怒極反笑,“家住姑婆屋對麵的丫頭,從小耳濡目染,也難怪。走開!”
淮真道,“除非你親口告訴這位客人,你的個人行為不代表所有華埠女孩。他付錢給你也罷,他不付也罷,都不關我的事,我立刻走開。”
“什麼付錢不付錢的,亂七八糟!你講話尊重些!嘴裡沒一句好的!”
“床伴討人喜歡,又不想有更深層接觸,付錢當然無可指責且天經地義。假如是像陳小姐這樣的,我想許多人可能會酌情考慮付錢這種挽救措施。”
陳貝蒂氣急敗壞,揚手要揍她。
淮真輕輕一閃,運氣極好避過去。陳貝蒂往前一傾,重重撲到門上。
淮真怕她摔出腦震蕩鬨到自己身上,正想伸手去攔,麵前那道門“嘩——”地拉開了。
陳貝蒂踉踉蹌蹌,驚叫一聲,直直栽進屋裡去。
事發太過突然,淮真愣在原地,有些目瞪口呆。
與此同時,一個黑沉沉身影一臉嫌棄邁過地上趴著的人體,走出來。
淮真一抬頭,看見一雙睡眼惺忪不及睜開的黑色眼睛。
整個人帶著被打擾清夢的可怕起床氣……
……連帶著一觸即發的種族主義情緒,讓淮真嚇的不禁後退一步。
她張了張嘴,正想問為什麼會是你,一個“s”音節還沒完整發出去,陳小姐在裡麵,非常及時而嫵媚的“哎喲”了一聲。
爾後柔聲問道,“弄得好疼。拜托,幫幫我——”
西澤聞聲,一手扶上門上銅球,若無其事將房門關上。
連帶女人一起關在了裡麵。
一氣嗬成的動作,若無其事的神態,好似隻是駕輕就熟的關了一隻犯了瘋病的家禽。
“這就是我為什麼討厭華人。”
還好,語氣平靜。還記得保持紳士風度。淮真鬆了口氣。
緊接著,“給我換個房間。”
“似乎沒有空房了,等我去問一問。”
正要轉身,身後又是一句,“等等。”
淮真回頭看著他的眼睛,等他發話。
西澤避開她的視線。“先帶我去吃點東西,有些餓。”
“……好。正好華埠小姐要來客棧了,可以去二樓餐廳邊吃邊等。”
“嗯。”
淮真見他沒跟上,停下腳步回頭。
西澤好像刻意和她保持距離,一見她回頭,又將視線移開,假裝在打量彆處。
淮真心裡好笑,特意等到他走近前來,稍稍跟在他身後一點,和他並行。
再度陷入沉默。
大廳的嘈雜喧鬨,從走廊儘頭漫溢進來。淮真仍有些似夢非夢的飄忽,沒搞懂為什麼房裡住著的是這個人。
“安德——”
西澤打斷她:“安德烈未婚妻恰好是我妹妹,想住在市區方便來華埠,所以隻能住在我公寓裡。安德烈的妹妹和她形影不離,也在我公寓。所以我無處可去,安德烈建議我使用這裡。有問題嗎?”
“沒有。歡迎。”淮真忍笑。
西澤看她一眼,突然想起什麼,漫不經心說,“給討人喜歡的床伴付錢?你懂的倒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