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金山灣2(2 / 2)

金山蝴蝶 唯刀百辟 7332 字 9個月前

她點頭。

他立刻轉頭,快步下了台階。

穿警服的挺拔背影沒入長廊,淮真莫名覺得他今天形象格外高大。

嗯,是有形象加成的。

麥克利帶淮真去了一間移民官員守夜用的休息間,小而安靜的房間,兩麵大大窗戶正對阿拉亞納灣,裡麵一張寬桌,兩張椅子,角落一張折疊床與一隻黑色皮質沙發。

進去時,窗戶敞開著,兩麵窗送入鹹腥海風。

麥克利將窗戶關上,從牆角挑了兩根木柴扔進壁爐點上。

“很快會暖和起來。這裡可以看到碼頭——如果到岸船隻在棧道外停穩,大約半小時就會有人來敲門。照理八點會到,但昨晚天氣不好,所以晚了些。但不會太久。”

淮真點頭。

“有需要可以拿聽筒撥樓下電話——內線連通。”

“好的。”

麥克利離開後,淮真趴在大窗戶上,遙遙望了一下外頭海港。也不知那天聖瑪利亞號抵港時,是不是也有人在這間屋子這樣看著他們。

直至壁爐火焰騰起,房間氣溫也暖了一些。

淮真這才略顯不舍離開窗戶,坐在大方桌前,將課本一本本掏出來,決定從英法戰爭那本開始啃起來。

·

作為一個從小升國旗,唱反法西斯歌謠長大的社會主義青年,淮真背書時,順帶將課本裡出現的每個歐洲人都罵了一遍。這群白種狗賊,一邊在書本上吹噓著船堅炮利,自從登陸這片土地,便奸|淫擄掠無所無為。不僅為禍北美原住民,還要拿所謂的民主與自由來洗腦移民。虛偽帝國主義!漏洞百出的資本家!不要臉之極!

直至房裡突然響起一聲嗤笑。

一名白種狗賊的典型代表,已經倚靠在房門口看她表演了很久。

此人始終不開口,淮真隻好輕咳一聲,詢問他,“船來了嗎?”

“很快。”

“上來多久了?”

“十分鐘。”

“……你很閒?”

“也不太閒。剛好有點空,上來看看你,順便有個問題一直想問……”

“什麼?”淮真抬頭。

“所以你看過什麼不無聊的?”西澤笑著問。

他左手拿了個不知什麼金屬,在右手心慢慢敲了敲。

細碎的金屬響動,不經意的拷問語氣,讓她覺得像警察在質問未成年為什麼在違法邊緣試探。

這時,她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銜接的是和兩小時前濱海街道上的對話。

外頭海港上遙遙傳來汽笛聲,兩人都望向窗外。

“還沒有,但很期待。”她很坦白地。

雖然從前看過,但在四維空間的時間刻度上,這事件仍還沒有發生。

她期待自己能活到這一天。

他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房間裡陷入短暫沉默。

淮真有些不安。

自從在中華客棧發現他偷看自己以後,兩人單獨相處的氣氛變得非常微妙。但也許隻是認識偏差致使的一廂情願。

或許她應該抽時間問問他究竟為什麼趁她睡覺時觀察她,然後得到一個“對華人很好奇”,或者“在寫類似觀察華人的調研報告”之類的回答,所有問題便都能解決。

從此他仍還是那個排華憤青,她仍是他眼中與旁人略有差彆的偷渡者,與從前並沒有什麼區彆。

但如果沒有一個合適時機,這問題實在很難啟齒。

西澤一直不講話。

快說點什麼來來嘲諷我!淮真心想。

西澤卻既沒有打趣她也沒有諷刺她。

她突然無比懷念此人的毒舌。

淮真不是個交際達人,並不擅長找話題,此時不知道能和這個不同文化背景下長大的陰沉青年聊些什麼。

不……連麵目的陰沉都被一種難以名狀的安靜與溫柔掩蓋了。

眼見屋裡氣氛越來越詭異,淮真連開口講話的勇氣都快要消失。

也不知過了有沒有快一千年。

樓下有人喊道:“西澤——”

淮真鬆了口氣。

他應了一聲,出門扶著欄杆,俯身看了一眼。

爾後敲敲門,對淮真說,“來,有兩個華人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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