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蓬元帥鬨的笑話雖大,但也不過是蟠桃宴前後的一場談資罷了,不過除了李靖去招攬了那戰力奇高的人仙之外,還有三五仙家也動了念頭,太上老君剛得了一個喜愛的弟子,他多年不曾收徒,這會開了個口子,也動起想法來,叫來自家新徒。
新徒容貌姣好似佳人,卻是個實打實的男兒,不過性情溫柔和氣,老君也喜愛他靈慧,教了不少法術,這會兒笑問道:“東方吾徒,你觀那宋缺如何?”
東方不敗和和氣氣地道:“雖愚笨,卻也算得人中龍鳳。”
這倒讓太上老君有些躊躇了,他平生喜歡收聰明弟子,淘氣些都不打緊,最怕笨的,他知道東方不敗雖然時常去和宋缺切磋打鬥,像是在下界時有過節,但不會胡亂抹黑對方,隻得歎道:“倒與為師無緣。”
東方不敗想了想,卻又笑道:“愚笨的是脾氣,師尊若想教他,怕比我有悟性得多。”
太上老君須發皆白,聞言也笑了,“還有那樣的人?吾徒叫他來……不,過兩天蟠桃宴罷,為師去看看他。”
東方不敗行了一禮,送師尊離去,然後提劍向雷池而行,這是他每日必備的行程,那日叫天蓬攪擾,他是站在遠處盯著看天蓬挨打的。
王母的蟠桃宴邀請的都是大能仙家,就和人間宮殿裡上朝仿佛,不過沒有進不了內殿的堂下官,隻要被邀請就有一席之地,當初那猴子鬨騰,就是因他封號給得足足,卻連蟠桃宴一張帖子都沒得到,才驚覺自己被當了猴耍。
既醉自然沒法入席,但要做個狐形小寵還是可以跟著哪吒去,哪吒都沒提這事,他已經不把小狐當成寵物看待了。
既醉待在家裡,忽然就想起殷夫人了,哪吒說殷夫人無聊,大概就是因為像這樣的場合,她也不會去的吧?不是沒資格,而是凡人受不得仙氣,李靖開的道場內,就少有仙氣遊弋,仙人有仙人居所,凡人該待在凡人的地方,仙凡之彆,就在於此。
許多地仙能常駐人間,是因為他們也少受仙氣滋養,習慣了人間環境,而顯聖真君能長留人間,遊戲紅塵,是因為他父是凡人,體內流了一半凡人的血。
自來到這天庭之後,既醉還聽說過不少幸運兒的事,比如路上遇到大能仙家,被送了仙丹寶物,吃了用了就飛升了,像那天蓬元帥,還有些凡間家禽,甚至是玉帝舉家飛升時正待在雞籠裡下蛋,就跟著一道成了仙。
這樣的仙,當真是她想成為的仙嗎?
既醉有些納悶,她想做的那種仙,是天上地下哪裡都能去得,待得,可以逍遙人間,也能踏遍仙界,可天庭的規矩比人間少不到哪裡去,仙人把三百多年當一年過,長生久視,神仙日子,是不是也成了無聊的事?
府邸裡隻是少了個哪吒,卻像是把一切熱鬨都帶走了,既醉在家裡走了走,覺得心口悶得厲害,她久違地化作狐身,盤在窗台上睡著了。夢見許多經曆過的事,又像是隔了一層看不見的東西,受了這麼多年仙氣滋養,她的妖氣已經變得很淡,本就紅塵煉心多年,距離成仙像是捅破一張窗戶紙的事。
夢裡有俊郎溫柔含笑,有妖僧抬手來招,帝王笑語盈盈,俠客遊戲人間,狐心本真,隻要勘破紅塵情愛便可散去一身妖氣,立地化為狐仙。
如今天庭是仙家齊聚之地,這一點小小的成仙波動沒引起任何波瀾,既醉睡著不知就裡,見到趙禎,她挺高興地去抱他,抱了個空,一回頭看到無花,她又去抱,還是個空,一個個過往的情郎都在眼前消散一空,她沒有任何的反思,反而難過起來,知道有些人是永遠也瞧不見了。
成仙的劫雲還沒開始,連聚攏都才聚攏了一半,就在一聲聲嚶嚶嗚嗚的狐鳴裡潰散。
既醉是被一下下溫柔的拍哄給拍醒的,她眼裡還帶著淚光,看見拍她的是個看起來和藹可親的老婆婆,她嚶嗚了一聲,才反應過來自己說的不是人言,正要改口,老婆婆卻笑著道:“老嫗路過,看姑娘哭得傷心,因此來看看。”
卻是答了她的狐語。
既醉愣了愣,老婆婆又問她,“既然知道一切過往都成空,你怎麼還哭得如此傷心?”
既醉又嚶嗚了一聲,老婆婆笑道:“情情愛愛,還比得上做神仙快樂?”
既醉搖搖狐頭,碧眼裡流出淚來,把腦袋埋在這和藹老婆婆的懷裡,嚶嚶直叫,她都不知道自己錯過了成仙機緣,反正就是一覺睡醒,莫名地委屈難過,想起那些過往,傷心得厲害。
老婆婆不再勸她了,隻道:“這天底下最快樂的是癡人,因癡人什麼都不貪求,隻有純粹的喜怒哀樂,姑娘不癡,所以不快樂。”
既醉嚶嗚地道:“可我隻想要有人愛我,我也愛他,這樣就會很快樂。”
老嫗忽然問道:“那又為什麼還想成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