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馮昭的言語。
審配心中可謂大鬆了一口氣。
有繁陽馮氏牽頭的話。
那其他向來與馮家關係較好的家族,肯定也會表態,支持繼續觀望。
隻要這些人的風向定下來。
便可謂是大局皆定。
果不其然。
在馮昭表態之後,另有幾個世家大族的人物,也紛紛站起來出言附和。
同時不少郡府內中層官員,也紛紛表態會踏實辦事兒,不再心生顧慮。
按照如此局麵進行下去的話。
可謂大功告成!
隻是每到這樣的關頭,往往就會出點岔子。
這次也毫不例外。
……
正當審配麵上露出笑容,對馮昭等人拱手,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
突然又是一批人站了起來。
“正南兄,我們幾人商議合計了一番,終究是覺得有些不太穩妥。”
“所以還是打算安排一部分人離開魏郡,等到魏郡這邊解決了戰事之後,我們再行遷移回來吧。”
審配定睛一看。
說這話的是幾個中小型家族,來自於中西部幾個縣城,其中甚至還包括了鄴城本地的一個家族。
這讓審配不由得緊皺眉頭。
哪來這樣一群油鹽不進,冥頑不靈的家夥,自己好說歹說,連那些大家族都同意了,偏偏他們跳出來唱反調。
這不是搞事情是什麼?
當然。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
審配也能理解這些家夥,畢竟都是中小型家族,比不得大家族抗壓能力強,可能一個浪頭過來就被打翻了。
因此謹慎一些也是正常的。
但理解不代表要支持!
一旦同意了這幾個家夥的請求。
那方才所做的各種努力,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
畢竟有些事情就怕開個口子。
一麵牆上如果出現了一點點汙跡,而不被快速清理掉的話。
那麼很快,這麵牆上就將全都是汙跡,道理放在這裡也一樣適用。
因此審配必須駁回他們的請求。
當下的情況,就是任何一個人都不許動,不管是東側還是西側,大家族還是小家族,都老老實實的待著,直到曹將軍到來為止!
……
隻是想歸這麼想。
但審配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來駁回這幾個家族的請求。
這些人就一定要走。
難不成還能想辦法,把他們給關押起來,逼著他們待在原地不成?
可如果用言語威脅的話……
倒也不是不行。
隻是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和立場,來講這種話,難免有些不太合適,容易引得逆反和抵觸。
正當審配為難之際。
廳堂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而後便見一名年輕男子快步而入,一邊走著,還一邊高聲言道。
“審功曹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爾等還一心想著內遷家族。”
“為了避開未知之禍,就舍家棄業,狼狽竄逃,何至於此?”
“我們甄家不還沒走嗎?!”
眾人紛紛轉頭望去。
這一眼之下。
不少人當場就認了出來。
而其中更是有人高聲叫道:“來者可是甄家的甄文德?”
年輕男子對左右拱手。
“不才,正是小子!”
……
從外麵進來,給審配撐場麵的,正是甄家老二甄堯。
雖然相對於在座這麼多家族的話事人而言,他隻是個小輩,但由於常年走南闖北,因此倒也有幾分知名度。
隻不過在明了了他的身份後。
先前站起來,向審配表明要內遷離開的幾個人當中,便有人向他開炮了。
“我道是誰,原來是中山甄家的小子,你們甄氏自從遷移到魏郡之後,就一直待在曲梁縣。”
“一旦戰事爆發,或者曹將軍並未如約而來,你們大可以鋪蓋一卷,直接北上去往巨鹿郡。”
“卻是苦了我們這些身在武安縣,臨近於郡界的人!”
麵對此人的炮轟。
甄堯也是不惱不怒。
反而笑著和聲解釋道:“有一言還得告知閣下,我們甄家如今業已將大部分族人遷至鄴城。”
“一旦戰事來臨,我們不僅不會北上逃避,反倒會與鄴城共存亡!”
額……
對麵一下就沒話了。
甄家不退反進,擺出一副要徹底和曹家綁定在一起的架勢,還有誰能夠在這個問題上,對他們進行質疑呢?
……
而在闡述了自己的立場後。
甄堯接著向前一步。
來到眾人身前,而後意味深長的,對幾人朗聲言道。
“審功曹先前有些話,沒說的太明白,但我想你們應該有自知之明,爾等如此遷移宗族,舍家棄業的舉動,就是在掘郡裡的牆根。”
“因為你們的些許舉動,鬨得整個郡府上下人心惶惶,多少百姓流竄,商隊離開,官員去官。”
“一旦鬨到這個局麵,那等到數日後曹將軍歸來時,爾等難道還想討著好不成,怕是再無顏麵相見了!”
有些話審配不好說。
甄堯卻是毫無顧忌。
既然軟的不吃,那就給來點硬的!
果然。
在這樣的話說出口後。
先前跳出來的幾人,麵色都為之一變,很明顯是被威脅到了。
而且還不僅僅是這樣。
甄堯在說完一通後。
又笑眯眯的對左右拱了拱手,接著繼續語調悠然的威脅了起來。
“你們遷移宗族,命令族中族人離開魏郡,遠避戰事,這是爾等自決之勢,郡府也阻止不了你們。”
“可是有些事情你們得想好了,一旦搬遷之後,那些荒廢下來無人打理的田產,以及城中街巷上的鋪子,還能不能繼續保留,可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換了我是曹將軍的話,爾等既然不與魏郡共患難,那也沒必要同富貴了,任由你們去他郡生滅便是!”
……
一擊致命。
此番言語直接點在了死穴上。
儘管這番威脅,並非出自於郡府官員的口中,曹昂也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可他們不能不為之深思熟慮。
家族賴以興旺長存的根基是什麼?
除了人才之外,就是田產和錢財。
如果因為他們的背刺,導致曹昂發狠,要對他們進行清算。
那即便避開了戰事,最後恐怕也什麼都不剩下了。
這樣的遠遁有什麼意義呢?
至於曹昂有沒有能力,或者說有沒有狠勁,對他們進行清算的話,這些人絲毫不懷疑這一點。
當初曹仁上任之時,對前任太守厲洪以及其黨羽,血腥清算的場所,如今依舊曆曆在目啊!
他們難不成還能比厲洪更厲害?
思及此處。
眾人一下子全都清醒了過來。
那些隨著繁陽馮氏表態過的家族,自然不必再提。
而有所異動,或者說左右騎牆觀望的家族,此刻是紛紛選擇退縮。
“在下一時糊塗,萬幸有文德加以點醒,否則恐鑄成大錯也!”
“此番我等同馮氏一致,皆安穩的等上十日,隻要曹將軍如約而至,我等必不會再有離開的念頭!”
……
在甄堯的關鍵一擊之下。
事情得到了圓滿的解決。
成功為郡府的穩定,爭取到了十天時間。
隻要這些大小家族不動如山,那郡中官吏、百業,都會選擇繼續觀望。
而在這十天時間內,幾乎不會有人因為即將到來的戰事而感到恐慌,從而出現外流的現象。
有這十天的功夫,無論怎麼樣曹昂也都應該到了。
隻要曹昂一出現。
任何人心不穩都會化為烏有。
沒有人能比曹昂帶來更大的穩定。
因為這意味著曹軍不會放棄魏郡,也意味著用兵如神的曹將軍,有信心和洶洶來犯的黑山賊一戰。
並戰而勝之!
………………
三日後的深夜。
曹昂終於率眾抵達了鄴城。
其實按照日間趕路,夜間休息的規律來說,他原本應該休息一晚上,等到明日清晨再行進城。
隻是眼下形勢緊張。
曹昂覺得哪怕提前半個時辰入城,都能起到一定的正麵效果,更彆說提前一晚上了。
因此毅然決定,摸著黑趕了一段路,從而在此刻抵達了鄴城城東。
望著不遠處漆黑一片的城牆。
曹昂不由的陷入了思量之中。
希望這短短三天時間,不要有什麼變故,最好因恐慌而流失掉的人,能夠在自己的接受範圍內。
否則即便不痛,也惡心!
隨著作如此想,曹昂策馬前行,很快便拉近了雙方的距離。
這是隨著距城門處越來越近。
曹昂卻有些驚訝的發現。
此刻東城外,赫然有一大批人,正在等候迎接著自己。
雖然天色已經黑暗一片,但左右隨從手裡提著的燈燭,依舊將城門外這一片照的清晰可見。
在曹昂那遠超常人的視力下。
能夠清楚的看見。
這群迎接自己的人當中,有郡府中的官員,也有當地家族的代表。
烏烏泱泱的一大片人。
似乎不僅沒少。
反倒相比自己率兵離開鄴城之前,還要多了許多。
嗯?
這是什麼情況?
……
“我等恭迎曹將軍!”
隨著一人領頭。
剩下的人紛紛躬身拱手,口中並如此喊道,聲音雖不整齊,但在這寂靜的夜裡,可謂是顯耳至極。
見到如此情形。
曹昂越發覺得。
自己留在鄴城中的幾人,搞不好給自己整了一個大驚喜。
一個縱身從馬背上躍下。
曹昂對眾人拱手回了一禮。
“如此夜深人靜之時,還要勞煩諸位前來相迎,實在讓我過意不去啊!”
“不過既然大家都來了,那有些話,我不妨就在這說與諸位聽。”
做了一個簡短的開場白後。
曹昂見眾人紛紛豎起耳朵,做靜靜聆聽狀,等待著自己接下來的言詞。
不由露出滿意的笑容。
而後豎起手指,朗聲說道。
“首先,我並非孤身前來,大軍就在後麵,正在急速趕來的路上!”
“其次,不必擔心我會舍棄魏郡,區區一些流民草寇,還不足以讓我畏懼退縮,以一當十,方才是我軍風範!”
“最後一點,我希望諸位能協同郡府穩定人心,敵人並不可怕,不要因此而鬨的人心惶惶,此非我所欲見也!”
這些話可謂立竿見影。
聽見曹昂說後麵還有大軍。
而且他不會放棄魏郡,並且有信心能夠輕易戰勝敵人。
眾人一時間可謂精神大振。
隻覺得這幾日的等候沒有白費,最起碼等來了一顆,無比強勢的定心丸!
……
正在眾人麵露欣喜之色,各自精神亢奮的同時。
耳畔突然又傳來了曹昂的聲音。
“投我以桃者,我將報之以李,對於堅定不移站在我這邊的人,我都會予以回報。”
“反之,要是首鼠兩端,畏首畏尾之輩,便休怪我不客氣了!”
“我不知道未至的這幾日,有沒有人或者家族因畏懼而逃竄,但隻要有的話,我將剝奪他們一切官身和族產。”
“還望各位引以為戒!”
這番話說的眾人有些不寒而栗。
隻覺得曹將軍言語中所包含的殺氣,令他們如同處在九幽寒窟之中。
其中那些被甄堯的話給勸導,從而放棄遷移族人的幾個中小家族。
此刻更是慶幸不已。
果真如甄堯那小子說的一樣。
曹將軍回來了是會清算的!
而且清算的力度特彆大!
還好沒有傻乎乎的固執己見,要不然幾代人辛辛苦苦積累下來的那些家業,恐怕就要蕩然無存了。
一時之間。
這幾個家族在對曹昂感到畏懼的同時,卻又對甄堯心生感激。
甄文德還是個忠厚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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