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之間的青石路上。
唐姬身著一襲紅底金邊,上繡牡丹雲錦紋飾的宮裝長裙,手拿一把輕羅小扇,身後跟著兩名侍女。
此刻正在這條青石路上穿行。
由於事情並不緊急,因此唐姬走的倒也不緊不慢,路途中還偶爾停下來,觀賞一下左右的景致。
花鳥蟲魚,彆有一番閒靜自在。
若非身後還有侍女跟著,自己需要維持主人家的威嚴,恐怕她早就忍不住輕聲歌唱起來了。
對於自己現在的生活狀況。
唐姬感到非常滿意。
她本來就是一個隨遇而安,恬淡自適的人,隻要日子過得安穩,不用擔驚受怕,哪怕條件簡陋些都沒關係。
更何況眼下的生活環境並不差。
有吃有喝,有人服侍,這居住的亭台閣苑之間,雖然比不過洛陽皇宮,但最起碼比當初定陶縣的小彆院好多了。
安穩程度也絕非宮中所能相比,最起碼不用跟著天子一塊擔驚受怕,整日提心吊膽,會不會下一秒就有刀兵衝進來,斬了她的項上人頭。
除了不能離開這座府宅之外,其餘一切都相當自由,整日裡想做些什麼,就可以做些什麼。
甚至就連母後那兒,唐姬現在都不必時常去請安,連繁瑣複雜的禮儀,這道最重的枷鎖,如今都輕若無物。
什麼都不做,就可以衣食無憂。
早上晚些起來,用過早飯之後隨意逛逛,欣賞一下府中景致,用過中飯之後,再睡一個美美的午覺。
下午有閒情逸致時,可以看看書,逗弄一下專門養來解悶的幾隻小鳥,又或者打理自己養的花草。
哪怕就隻斜倚在庭院中。
什麼都不做,半閉著眼睛眯一會兒,一下午也就這麼過去了。
等到晚飯過後,再保養一下自己,接著又可以安枕入眠。
頹廢、充實,且美好的一天。
就這樣過去了。
這樣的日子誰不想過呢?
……
一邊愜意的想著。
一邊腳步不停。
唐姬很快就來到了太後的院子。
“母後向來不喜人多嘈雜,我獨自進去拜見便是,你們且在此候著。”
在踏進院門之前。
唐姬額外叮囑了一句,而後便將兩名侍女留在了此處,自己則將扇子一收,恢複了矜持的姿態,邁著恭謹的小步子,踏入了庭院之中。
太後的屋子,在跨過院門後的正前方,也就是北廂房,即正屋所在。
距離院門的位置並不遠,因此唐姬行了幾步後,便已來到近前。
不過相比於曹昂的舉止隨意。
唐姬要守禮的多。
即便如今府上的規矩,和禮法製度要寬鬆許多,她也不可能大大咧咧的,就這麼推開門闖進屋內。
因此在距離幾步遠的地方站定。
唐姬雙手疊在腹前。
而後語調輕柔,但聲音清朗的說道:“母後,陛下讓我來您這兒,替他取幾卷之前放在這的書。”
“婉兒可以進去嗎?”
……
此刻在一窗之隔的屋內。
太後已經傻眼了。
原本軟成了一灘水的她,在聽到唐姬聲音的那一刹那,整個人就緊繃了起來,直接僵成了一塊鐵。
動也不敢動一下。
雙手撐在桌案上,雙膝跪在軟墊上,任憑一顆顆的汗珠,從鼻尖、下巴以及腰腹等位置滑落下來。
足有良久過後。
何太後方才轉過頭來,滿臉惶恐,眼神充滿驚慌的看著曹昂。
“怎麼辦,婉兒要是進來了,看到咱倆這副模樣,一切就都完了!”
“你快想想辦法呀!”
太後努力壓低著自己的嗓音,生怕被外麵的唐姬,聽到哪怕一絲動靜。
而此刻同樣跪在軟墊上的曹昂。
卻在關鍵時刻為太後穩住了心神。
先是整個人往前一趴,胸膛貼在太後的玉背上,而後小聲的在太後耳邊說道:“趕緊回應她一聲,否則她認為你睡著了,待會兒就直接進來了!”
“唔……嗯~彆亂動!”
感受著心尖上突如其來的充實。
太後先是一噎。
而後對曹昂翻了個白眼,一邊起手拍打了他一下,一邊做出了警告。
不過當務之急。
還是得把唐姬這邊搪塞過去。
因此太後在得了曹昂的支招後,轉頭便向窗外喊了起來。
……
“是婉兒啊,本宮已經睡下了,衣服也已經換了,現在起來多有不便,要不你先回去。”
“待會兒我睡足了,派丫鬟給辯兒送去,也免得你辛苦多跑一趟。”
唐姬並未生疑。
隻是柔柔的說道:“何須勞煩母後起來,左右也不過幾卷書簡,婉兒入屋內,一人找來足矣。”
“不行!”
太後斬釘截鐵的喝了一聲。
直接拒絕了唐姬的提議。
這突如其來威嚴的聲音,反倒把唐姬給嚇了一跳,不知母後為何突然之間反應這麼激烈。
不過或許是察覺到了失誤。
太後很快又語調輕柔的解釋說道:“我休息時一貫會把門給插上,倘若我不起來,你又怎麼進得來呢?”
“所以還是就按我說的做吧!”
換了往些時候。
唐姬肯定已經老老實實的離開了。
畢竟母後的威嚴,是不允許她這個當兒媳的質疑的,太後既然拿了主意,那唐姬也就沒有了更多選擇的餘地。
但方才太後那應激的反應。
卻使得唐姬升起了疑心。
“母後,那婉兒就先告退了,我且留一個丫鬟在院外候著,您到時候直接支使她,把書簡搬過去好了。”
在得到了屋內的回應後。
唐姬卻並未轉身離開。
反倒躡手躡腳的,悄然來到了窗邊,然後把耳朵貼在了窗戶上。
……
“呼……呼……”
“嘶!”
“嗯哼……嗯~”
“都讓你彆動了,急個什麼呀!”
隻是那幾下如婉轉鶯啼般的叫聲。
便以讓側耳傾聽的唐姬,麵頰上飛滿了紅暈,血色如暈染開的紅煙,瞬間攻占了皇妃那嬌嫩雪白的肌膚。
怪不得母後不開門,原來是在乾那種事兒,這可真是……太刺激,不是,太有辱斯文了!
還沒等她誕生更多的想法。
緊接著就聽到一句,努力壓低了的男子聲音。
“最開始不是寶寶你,急的火燒眉毛嗎,為夫隻是聽命行事罷了!”
“哼!沒讓你不動,隻是婉兒現在還沒走,讓你先停下來而已。”
這簡短的對話聲。
讓唐姬徹底確定了屋內男子身份。
毫無疑問,正在和母後修煉秘法的,就是前幾日從北邊回來,著家才沒多久的曹昂曹將軍。
想想也合乎情理。
曹將軍作為母後的情人,這都回來好幾天了,算算日子也該到這兒來了。
甚至有可能前兩天就已經過來了,隻是她沒撞見而已。
一想到母後和曹將軍倆人,在屋內擺著奇怪的姿勢。
而自己則站在屋外渾然不知,一副懵懵懂懂,還發言相問的模樣。
此情此景,簡直和當初洛陽城外農家小院中,如出一轍!
猶記得自己那天夜裡。
也是趁著夜色跟蹤母後,結果在廂房外聽了半夜的牆根,甚至還……甚至連衣服都弄臟了。
這樣的回憶。
頃刻之間,就讓唐姬羞意爆棚。
……
對於屋內發生的一切。
唐姬現在已經沒什麼抵觸之心了。
畢竟先前所提到過的,美好而又充實的生活。
讓唐姬一時之間,也生不出更多彆的追求了,她甚至有時候想著,繼續讓這樣的日子,安穩平淡的過下去。
而為她創造條件,讓她得以過上以上種種生活的人,唐姬也很清楚的知道,這人就是曹昂。
救命之恩,本就大過天際。
外加上一直以來替她遮風擋雨,讓她能有個安穩的生活,這同樣也是一種莫大的恩德。
如此種種。
早就讓唐姬斷了糾結之心。
在年初的那場煙花會上,唐姬其實就已經單方麵的,與曹昂和解,並暗自決定不再理會此事了。
因此即便知道,屋內正在爆發一場大戰,唐姬也完全沒有阻止的意思。
不過要說就這麼離開的話……
唐姬用手背碰了碰臉頰,隻覺得燙的嚇人,原本燥熱的夏天,相比之下都顯得有些清涼了。
可不能就這麼走了!
怎麼著也得嚇一嚇母後他們。
唐姬突然沒來由的,生出了如同小孩子似的玩鬨心思。
儘管從年紀上來說。
她也隻不過是個少女而已。
……
悄然往後退了幾步。
然後再加重步伐。
假裝從遠處走了過來。
“母後,這大熱天的,窗戶一直關著,多少有些悶了。”
“要不我替您把窗戶開條縫,吹些風進去,這樣您睡得也更加安穩些。”
唐姬突然蹦出這樣一句話。
並且在話音落下後。
緊接著又把雙手貼在了窗戶上,作勢要從外麵把窗戶打開。
這可把太後給嚇了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