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唯冷言冷語轉過身,雙手抄兜:“走!彆讓外人聽見,我嫌丟人。”
杜星星雙手攥拳,憋紅了臉,鼻涕眼淚淌在臉上,也不敢出聲,在胡唯的逼迫下,不得已做了個起跑姿勢,一股腦衝出門去。
跑啊!!!
跑了,累了,胸口堵著的氣就撒出來了;哭了,忘了,和這的感情就暫時散了。
他要牢記排長教給他的話,把他放在心裡,
男子漢大丈夫。
今後的離彆還很多,戰鬥的日子還很長。
小小的寢室重歸平靜,胡唯拿起自己留的那張和杜星星拍過的合照,收進包裡,拎起行囊在外頭關上了寢室的門。
有和他關係交好的人出來送他,也有始終看他不順眼的,在背後議論紛紛。
“風水輪流住轉,這人哪,最怕樂極生悲。”
“怎麼了怎麼了?”
“你還不知道哪?都傳瘋了。”努一努嘴,示意胡唯的背影。“總部沒去成,被發到喀城了。”
有人驚愕捂住嘴:“真的假的?是犯錯了?臨時下的處分?”
“誰知道怎麼回事,命令剛來。”
“嘖嘖嘖,這可真是。”
教工樓六樓的辦公室裡,蔡喜和宋京生並肩站在窗前,看著那個孩子穿著迷彩棉衣,背囊,獨自走出宿舍樓,走過‘熱烈歡送結業戰友’的紅色橫幅,走過操場,漸漸消失不見。
蔡喜從鼻子裡出氣,“現在這樣,你很滿意?”
宋京生滿眼愧疚,可再愧疚,腰板也挺的很直:“老排長。”
“走出去,不見得是壞事,真正有能力的人,在哪裡都會有作為。”
“你把他在雁城關了三年,該飛出去看看了。”
又是一個深夜。
衛蕤自己開車,來到虯城南園位於右街上的一個後門,這裡以前是個荷花公園,現在上了凍,十分蕭條。
路邊已經停了一輛黑色轎車,似乎正在等他,車窗降著,胡唯襯衫領子敞著,棉襖脫了疊在後頭,正在吸煙。
他不知道在這等了多久,車裡煙味很重。
衛蕤從自己車上下來,甩上車門,坐進胡唯車裡,一上來就焦急地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來的匆忙,連大衣都沒穿。
胡唯沒說話,把煙頭含在唇間,傾身從風擋玻璃前拿了個信封給衛蕤:“這個,我走之後你再給她。”
“什麼時候走?”
“後天。”
“這事……沒緩?”
“沒有。”
“那她怎麼辦?”
“不知道。”
“那就分手吧。”衛蕤鼓足勇氣說出這番話,沒有任何私心地,站在公平的角度。“她才二十四歲,剛考完研究生,將來的路長著呢!誰會知道她未來遇見什麼人,發展成什麼樣,你沒道理這麼捆著她,讓她看不見你人,摸不著你影,還這麼等,跟守活寡有什麼區彆?”
小胡爺淡淡咧嘴笑了笑,下定了決心似的,眼神透著壞,透著破釜沉舟,透著誰也無法撼動的堅定。
薄唇輕啟。
“我不——”
衛蕤不解:“為什麼不?難道你就想這麼拖著她?你十年八年回不來,就讓她等你十年八年?或者,讓她跟你到那地方去?也把她曬得皮膚皴了,黑了,沒個合適她的工作,天天守在周轉房裡給你洗衣做飯帶孩子?偶爾站在山頭看家鄉?”
頭重重靠在座椅上,衛蕤眼中冷漠:“胡唯,你不能這麼自私。”
小胡爺輕輕閉上眼。
他不聽。
“如果在虯城,考上個好學校,或者——”衛蕤咽了下口水,慎重地說。“我送她出國,無論哪一種,你心裡都比我清楚,她的人生一定會比現在豐富多彩。你想過沒有,也許就是她接觸的人和事太少了,才會局限於你,非你不可。等你走了,她不再等著你,守著你,有了自己生活重心,那時她的選擇才是最公平的。”
“長痛不如短痛。”
道理誰都懂,做起來,太難。
把那麼一個人硬生生從自己身邊推開,讓她走的遠遠的,讓她彆等彆守彆盼,她盈盈無措地望著你,天真的問,小胡哥,你到底怎麼了呀?
心如刀絞。
胡唯始終閉著眼。
衛蕤也開始沉默地望著窗外。
他低聲咒罵:“這他媽叫什麼事啊……”
太陽漸漸升起來,普照寒冬大地。
今天是元旦,2011年的1月1號。
二丫揉著眼睛起床,看見外麵積雪,打著嗬欠洗臉刷牙,她想今天要去學校找胡唯,總不能兩天聯係不上,這人就沒影了吧。
他要是忙出不來,她就陪他吃頓肯德基再回來。
上次他說把腮幫子咬破了,食堂夥食不好,吃不上肉。
點個原味雞腿,二丫吃外麵的脆皮,把裡頭沒滋味的肉給他。
想的好好的,用毛巾擦了臉出來,二丫想把屋門打開串一串新鮮空氣,手剛摸到門栓上,隔著玻璃,她看見了正在房簷下蹲著的胡唯。
他背對著自己,裹得嚴實,正打著電話百無聊賴地看著這一院子的雪。
二丫驚喜,躡手躡腳打開房門,想從他身後撲過去搞個突襲,怕有聲響驚動了他,還把鞋脫了。
看他電話收線,揣進羽絨服兜裡,二丫瞅準時機,卯足了勁躥到胡唯背上。
“嘿——”
手死死扒著他的脖子,熱乎乎的小臉貼著他冰涼的臉,胡唯順勢托著她屁股站起來。
“你怎麼不進屋呀?”
他身上特彆涼,應該在外頭凍了很長時間。
他背著她轉了個圈,笑嘻嘻:“你睡得太死了,我敲門你沒聽見。”
“進屋,進屋說。”
二丫趴在他背上指揮方向:“我給你打電話你怎麼不接呢?學校的事都忙完了?”
把人放到沙發上站著,胡唯回身去撿她的棉拖鞋。
“考試手機都交上去了,又要驗寢室收拾行李,就忘了。”
“你考的好嗎?”
他反問她:“你考的好嗎?”
二丫胸有成竹:“交大沒問題!”
“那你就算結業了?以後再也不用回去上學了?”
胡唯笑了:“對!”
二丫抓著他不放,糯糯地問:“我聽衛蕤說,你要調到虯城來了,結業就去上班,是真的嗎?”
胡唯沉默了一瞬,忽然轉移話題:“你今天有事嗎?”
二丫老實搖頭:“沒有,本來想去學校看你的。”
“那我帶你玩去吧?”
“玩啥?”
“跟你過節,去我小時候玩的地方看看,帶你滑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