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一聽,想到兒子在娶妻一事上的執拗,無奈地瞪了兒子一眼。
沈員外摸著胡子笑道:“納妾就納妾,宴平年紀不小了,身邊是該有個知冷知熱的人。”
說完,沈員外使喚賴在門口的兒子道:“櫻兒帶人去鎮上的鋪子了,文彪你去喊她回來。”
沈櫻便是柳氏給沈員外生的女兒,也是沈員外最小的孩子,自幼聰明伶俐,被沈員外視為掌上明珠,對沈櫻比對三個親孫子還好。
沈文彪不敢違背老爺子的意思,出門找沈櫻去了,鎮子離得近,趕車兩刻鐘就能回來。
沈文彪一走,沈員外叫柳氏低頭,他在她耳邊悄悄說了幾句。
柳氏剛要開口,沈員外擺擺手,催促她道:“你快去收拾包袱,把櫻兒的也收拾了,等會兒櫻兒一回來,你們就出發。”
柳氏無奈,看眼兒子,她先去忙了。
沈員外咳嗽兩聲,一心招待起趙宴平來,如果不是趙宴平不肯親近他,沈員外都想把趙宴平當兒子看顧。
但沈員外也理解趙宴平的心情,他大柳氏二十歲,趙宴平小時候不懂事,肯定認為是他強迫了柳氏,怨恨得久了,便是長大了也難改掉從前的執念。
兩刻鐘後,柳氏收拾好了包袱,沈櫻也被沈文彪接回來了。
回縣城的路上,十四歲的沈櫻親昵地坐在趕車的趙宴平身後,笑著打聽道:“大哥,你要納的是哪家姑娘啊,你見過她嗎,長得美不美?”
柳氏也期待地看著兒子,到現在她還沒聽兒子提過女方的情況。
阿嬌的身世特殊,瞞是瞞不住的,現在不說,明日母親與妹妹從旁人口中聽說,反要吃驚。
趙宴平便簡單地交代了阿嬌的事,並未有所隱瞞。
柳氏沉默了。
沈櫻心思通透,略加思忖後猜測道:“大哥單身這麼久第一次看上一個姑娘,還特意接我們過來吃席,我那小嫂子肯定人美心善,是個招人疼惜的好姑娘。”
柳氏聞言,突然也想開了,是啊,如果阿嬌姑娘真的隻是一個歸良的破落窯姐兒,不說兒子,婆母絕不會同意讓她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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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之前,趙宴平將母親、同父異母的妹妹帶回了趙家。
趙老太太還是很憐惜柳氏這個兒媳婦的,柳氏也敬重她,婆媳相處融洽,沈櫻花容月貌,又是沈家的小姐,趙老太太對沈櫻也很是喜歡。
隔壁朱家。
阿嬌並不知道趙家都請了哪些客人,她要出嫁了,朱雙雙暫且搬去了上房西屋,翠娘陪她一起住在東廂。
翠娘已經悄悄告訴了阿嬌,趙老太太並沒有要把翠娘送給她當丫鬟,隻是派遣翠娘過來看著聘禮,不能讓金氏搶了去。
阿嬌早知道趙老太太是個摳門的,做出這種事來毫不稀奇,聘禮在阿嬌手裡,還是會回到趙家,一旦落了幾樣在舅舅家,就徹底與趙家無關了。
夜色籠罩下來,深秋的夜晚黑漆漆的,星光也黯淡。
“小娘子,咱們睡下吧。”翠娘去潑了洗腳水回來,準備落栓了,問阿嬌的意思。
阿嬌剛要應,窗外忽然傳來舅舅的聲音:“嬌嬌你出來一下。”
阿嬌看眼翠娘,她下了床,穿著繡鞋出去了。
朱家院子裡有棵橘子樹,朱昶將阿嬌帶到樹下,掃眼上房的窗戶,隱約看見金氏迅速低了頭下去。朱昶無奈地搖搖頭,背對窗戶站在樹後,看著麵前的外甥女道:“嬌嬌,舅舅對不起你,連累你隻能給人做妾,不然以你的好相貌,去做官太太都當得。”
阿嬌垂著頭,輕聲道:“這都是命,舅舅不必自責,趙官爺是個好人,我過去後會安安分分地跟著他過日子,舅舅安心與舅母過吧,彆再為了我的事與舅母吵了。”
外甥女越懂事,朱昶就越難受,忍著淚,朱昶走到阿嬌麵前,一邊做抱住阿嬌拍她肩膀的樣子,一邊迅速將一包東西塞到了阿嬌的手中,低聲道:“這裡麵有你娘留給你的嫁妝首飾,也有舅舅虧欠你的,阿嬌收好,千萬彆讓你舅母知道。明日到了趙家,晚上你也跟趙宴平交代清楚,那趙老太太心地不壞,人卻是個摳的,咱們彆讓她誣蔑你偷拿她的東西。”
隻這兩句叮嚀,阿嬌就靠著舅舅的肩膀失聲痛哭起來。
朱昶也抽了幾聲,怕越哭越難受,他忍著不舍推開外甥女,揮手道:“好了,回去歇吧,彆哭,仔細明早腫了眼睛,醜。”
說完,朱昶先走了,腳步飛快,逃跑一般。
阿嬌躲在樹後抹了好久的眼淚,這才回了東廂。
翠娘鋪她自己的被子時,阿嬌側躺著,偷偷打開舅舅給她的布袋子。
裡麵有一根金簪、一對兒玉墜子、一雙銀手鐲,除此之外,還有幾塊兒碎銀子,至少有十兩。
阿嬌拉緊布袋,捂住了嘴。
十兩,那是她的賣身銀子,舅舅又還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