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隻想像個人一樣體麵地活著。
被何二爺發現的時候,秋月也不知道趙家會是什麼樣的人家,但再差也不會比當歌姬差了。於是她跟著何二爺來了趙家,她默默地觀察趙老太太、官爺、小娘子,發現這是一戶純善的人家,趙老太太就是個普通的老太太,官爺正直有擔當不好色,小娘子更是溫柔可親,秋月便知道,她必須要想辦法留在趙家,才能得到後半生的安穩。
如何留?
無非是冒充妹妹、爬.床做妾或是賣身為奴。
秋月不想冒充趙姑娘欺騙祖孫倆,更不想做那下.賤事勾引官爺再給好心待她的小娘子添堵。做丫鬟雖然是賤籍,可趙家人對下人好,看郭興、翠娘天天都有說有笑的,秋月便堅定了做丫鬟這條路。
今日她證明了自己有用,便也可以說出真相了。
“我願做趙家的丫鬟,求老太太、官爺、小娘子收留。”秋月彎腰,磕頭哀求道。
趙宴平朝阿嬌使了個眼色。
阿嬌趕緊去將秋月扶了起來。
趙老太太這時候又聰明了,秋月不是她的孫女,那就像外麵那些人羨慕她的話一樣,她手裡又多了一個大丫鬟了,還是一個比翠娘頂用幾條街的能賺錢的大丫鬟!她讓孫女拋頭露麵會被說閒話,她使喚丫鬟,天經地義!
棚子是阿嬌的,胭脂也隻能阿嬌賣,但她可以向阿嬌要一半的抽成,阿嬌不同意,那就彆用秋月!
“行行行,快起來吧,我們收你當丫鬟。”趙老太太慈愛地道,還朝孫子眨了下眼睛。
趙宴平麵無表情道:“不行,既然你不是香雲,我必須將你送去何二爺那裡,何二爺幫我找妹妹是義氣,但我不能讓他白花一筆贖身銀子,否則便是我欠了他。”
秋月如墜冰窟。
阿嬌最希望秋月留下,一是她需要秋月幫她賺錢,二也是同情秋月的遭遇,可官爺不想多欠何二爺的人情,也有道理,阿嬌一個小妾,便沒有資格多說什麼了。
趙老太太急了,瞪著孫子道:“人家何二爺家財萬貫,會差你這點贖身銀子?他走的時候都說好了,人就是給你了,你倔個什麼勁兒?”
趙宴平冷著臉道:“何家有錢是何家的事,我不想欠他,祖母真想收留秋月做丫鬟,便將贖身銀子給何二爺,你花錢買了秋月,秋月做你的丫鬟,名正言順。”
趙老太太咬咬牙,問秋月:“二爺替你贖身,花了多少?”
這時候,趙老太太想的是四五兩就可以從人牙子那裡買個丫鬟,像阿嬌、秋月這樣漂亮的,頂天也就十兩了。
秋月都已經絕望了,聽趙老太太問價,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道:“二爺沒跟我說,但我上個主家買我時花了五十兩,還搭了份人情。”
五十兩?
趙老太太眼珠子都快瞪下來了,一直默默聽著的丹蓉卻沒有吃驚,秋月八成是瘦馬,比唱曲、容貌更妙的是床上的本事,秋月這是年紀大了些,不然身價隻會更高。
丹蓉攢了兩張百兩銀票,還有各種首飾,她真想孝敬趙老太太,完全能拿得出這份錢。可她為何要拿辛辛苦苦攢的私房補貼趙老太太?又不是真的祖母,萬一哪天身份拆穿,趙家不管她了,她豈不是白花了銀子?更何況,當不成官爺的妹妹,丹蓉還想當官爺的妾,留一個瘦馬在家裡,威脅太大。
丹蓉繼續裝啞巴。
趙老太太不想花錢又想要人,隻好繼續勸說趙宴平。
趙宴平油鹽不進,確定趙老太太不會買秋月,趙宴平起身道:“不用說了,秋月你今晚先與翠娘擠一擠,明早我托人送你去府城。”
說完,趙宴平沉著臉去了東屋。
秋月哭了很久,哭夠了,她去西屋收拾了自己的一點包袱,去倒座房找翠娘了。
阿嬌什麼都沒說,可她心裡難受,躺在帳子中,一會兒想自己的生意,一會兒想秋月今後可能會有的淒慘處境。
阿嬌突然坐了起來,挑開紗帳看向打地鋪的男人:“官爺,我,我可以買下秋月嗎,我替她還贖身銀子給二爺。”
趙宴平淡淡道:“你有五十兩?”
阿嬌咬唇道:“不動用太太給我的十兩,我現在能拿出二十五兩,我先給一半,剩下的一半再慢慢還。”
趙宴平看著窗外:“你倒是心善。”
阿嬌低頭,輕聲道:“不是心善,她會招攬生意,否則我再同情她,也舍不得為她花五十兩。”
她自己都是半泥的菩薩,哪還有多餘的力氣去保彆人?
阿嬌在心裡算了一筆賬,如果秋月一個月能替她賣出兩百盒胭脂,算上針線活兒,一年阿嬌就能把那五十兩賺回來,往後再賺的,就是純進項了。
她也不是一口氣掏出所有老本,娘留給她的首飾、舅舅送的小金佛,都是保障。
趙宴平沉默片刻,道:“彆讓老太太知道你手裡有那麼多銀子,明早當著老太太的麵,你先給我十兩,寫下欠條,從此秋月便是你的丫鬟。”
官爺同意了!
阿嬌高興地跳下床,一邊穿鞋一邊道:“那我先去跟秋月說一聲,免得她今晚睡不著覺。”
趙宴平聽著她風風火火地往外跑,眸中露出一絲笑意。
不過,她將銀子給他,他又藏到哪裡代她保管?
真送去府城,隻會太顯見外,倘若丹蓉也不是妹妹,以後他就不好再托何兆豐幫忙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