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簷下突然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盧太公偏頭,看到趙宴平披著外袍站在門口,人比端午時瞧著竟瘦了一圈。
“你出來做什麼,趕緊回被窩躺著去!”盧太公皺眉斥責道,“明明怕冷還穿成這樣往外跑,閒命長是不是?”
趙宴平呆住了,這語氣,竟與祖母有些像。
郭興與盧太公的長隨已經跑了過來,一起將趙宴平扶進去了。
盧太公慢悠悠地走在後麵,聞著藥味兒走進內室,視線一掃,這屋裡也冷冷清清的。
盧太公讓郭興、長隨都下去,他背著手在屋裡轉悠一圈,來到書架前,果然看到了他的那套書。
沒有理會靠牆而坐的趙宴平,盧太公取了一本出來,發現每頁的空白處都記了很多筆記。再看書架上的其他藏書,大多數都是灰撲撲的舊書。這麼一想,那繡鋪的小娘子還真會疼男人,明白他最喜歡什麼。
“這書你自己買的?”盧太公朝趙宴平晃了晃。
趙宴平垂眸,點點頭。
盧太公哼了哼,放下書,朝趙宴平那邊走去:“都看完了?學到什麼了嗎?”
趙宴平偏頭咳了一聲,提醒道:“大人彆過來,免得染了病氣。”
盧太公嗤道:“放心,老頭子身子骨好的很,沒你這麼容易生病。”
趙宴平見他堅持,隻好忍著不咳,話題回到書上,趙宴平道:“大人思維縝密……”
“行了,你隻說有沒有從我的書裡學到什麼東西,不用說那些有的沒的。”盧太公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那些恭維之詞。
趙宴平隻好簡單道:“下官受益匪淺,將終身受用。”
盧太公笑了,摸摸胡子道:“既然你從我這裡學到了東西,等你病好了,記得帶上好茶好酒,去我府上補了拜師之禮。”
趙宴平震驚地忘了咳嗽。
盧太公又哼了一聲:“你也彆高興太早,我對自己的徒弟隻會更嚴厲,讓我知道你敢收受彆人的賄賂故意判下冤案,這輩子你都休想再做任何官職。”
趙宴平從來沒想過要冤枉何人,他也沒想過自己竟能得到盧太公的青睞。
“大人,下官才疏學淺……”
“怎麼,你還不願意拜我為師?”盧太公瞪著眼睛問。
趙宴平忙道不敢。
盧太公便起身道:“不敢最好,隻有我嫌棄彆人的,沒有人敢嫌棄我。行了,我回府吃飯去,你趕緊養好身子,左寺的司衡昨日才遞交辭呈,要回老家守孝,我會跟吏部打聲招呼,讓你頂上,好不容易等到個缺,你可彆自己弄砸了。”
趙宴平知道司衡,現任大理寺左寺評事,官職正七品!
他才進京半年,便從從九品直升到正七品,這是多大的殊榮?
“大人,您才要收下官為徒,馬上又破格提拔下官,這,傳出去恐人非議您用人唯親。”趙宴平咳嗽著道。
盧太公已經走到門口了,聞言斜了他一眼:“你若沒本事,我也不會收你為徒,我敢提拔你,自然也不怕彆人議論。你怕,那就做好你的分內差事,堵住外人的嘴。”
趙宴平不怕,拱手道:“下官明白了。”
盧太公挑簾走了。
郭興恭恭敬敬地將人送走,回來後興奮地問道:“官爺,您什麼時候跟老太公攀上關係了,這麼冷的天,老太公竟然親自來看您?”
什麼時候攀上的?
趙宴平也說不清楚,他是登門找過盧太公一次,但後來長達半年都沒有見過盧太公,今日盧太公登門,也是他始料未及。
不過,能夠拜師盧太公,官職也升了,總歸都是好事。
心裡受了激勵,翌日趙宴平感覺好了很多,早上竟然是餓醒的。
喝了一碗熱乎乎的瘦肉粥,再喝一碗苦藥,趙宴平換上那身藍色的官袍,去了大理寺。
兩日後,趙宴平正式收到了吏部的授官文書,以及兩套繡補子的青色官袍。
官袍拿回家,郭興喜滋滋一看,忽然笑道:“官爺您看,這長得真像鴛鴦,個頭大一點!”
趙宴平瞟過去。
確實像鴛鴦,就是少了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