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從前啊,姐妹們最少,也能沾一沾陸世子衣袖,現在可好,至多也隻能在清晨吊嗓時瞧一眼人背影……
人和人呐,比不得,比不得。
陸九霄堪一踏出雕花門檻,那頭秦義便將馬車從角落牽了過來。
他正彎腰欲上車廂,倏地聲音一頓,維持著一隻腳踩在踏板上姿勢,眼眸微闔,耳尖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
這條巷子白日裡本就幽靜,加之花想樓又處巷末,靜得連風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此時,秦義亦是麵色一肅,悄然與陸九霄對了一眼,就見他收了視線,漫不經心地鑽進了車廂。
一路上,秦義都分外小心,生怕又遭哪個暗算,上回當街縱馬行凶事,他可不敢掉以輕心。
隻是他們主子,這是又惹上誰了?
---------
一晃半月過去,京都天兒愈發炎熱,四處空氣都像帶著一把小火苗,挨著皮肉便要燃起來似。
此時,侯府,鬆苑。
陸九霄坐在園子石凳上,一條腿在半空一晃一晃,一隻手掌向後撐著桌,整個人微微後仰,另一手握著折扇,在大腿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
他眯了眯眼,“死了?”
尹忠和秦義二人紛紛低下頭,神色頗為凝重,“是,後槽牙裡藏著暗毒,一句話都沒來得及審,就自儘了。”
近日陸九霄身邊不安分,去到何處皆有鬼祟跟著,且還不是個隻有花拳繡腿鬼祟,若非他耳力極佳又敏感,許還發覺不了。
昨夜尹忠好容易想法子吊了隻鬼出來,沒想卻是白忙活。
這種好事,陸九霄腦子第一個想便是李二。
他道:“李二呢?”
尹忠回話道:“昨日剛被李國公送去了寺裡,瞧沒個一年半載,是回不來了,主子,死人顯然功夫極佳,不像是二公子人。”
陸九霄沒應話,自是也認同。李二那個蠢貨,不像。
尹忠皺眉道:“主子,會不會是書房那頭……”暴露了?
“不會。”陸九霄斬釘截鐵道。
若是有人知曉了高尋在他院子裡,以這種恨不能弄死他行徑來看,早就借著此時舉發他了。私藏通緝犯這種罪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算是聖上,也沒法子護得明目張膽,他多少要吃虧。
不過尹忠這話倒是讓他想起另一樁事來……
沈時葶是不是,來得勤了些?
一月兩月還能說是他陸世子沉湎酒色,美人難抵,可日子一長,難保有心人會不會瞧出端倪。
“尹忠。”思此,陸九霄眉頭微蹙,“上回要你找郎中,接著找。”
尹忠愣了一瞬,點頭應是。
不過他原以為,有沈姑娘照料高參軍便夠了,左右高參軍那副身子,能苟著命活著彆斷氣就成,且他瞧世子挺喜歡沈姑娘,私下甚至同秦義打了個賭……
賭沈姑娘屋子,是在東廂房,還是在西廂房……
是以,他二人下意識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抬手碰了碰鼻尖。
得,全輸。
正這時,袁氏端著一碗烏雞湯,款款走來。秦義尹忠二人識趣地退到了不遠處。
自打上回陸行在乾清宮廢話一堆要他回府後,陸九霄大多日子都宿在府裡。難得有機會,袁氏也沒閒著,日日是烏雞湯、人參鮑魚湯、雪草桂圓湯,不帶重樣伺候著。
單這麼瞧,誰也不能說袁氏這個做母親做得不夠稱職,這種吃穿住行上,她簡直事無巨細,關心備至。
她瞧著陸九霄一口一口喝下湯,緩緩道:“今夜你父親能早下職,你若是無事,陪他用頓晚膳可好?”
陸九霄將瓷碗擱置在石桌上,隨意地“嗯”了聲,語氣是刻意往下壓了兩分,一股子勉為其難意思。
然而,袁氏嘴角還未徹底揚起,就見一個護衛打扮男子從院子那頭匆匆而過,在秦義身前捂唇耳語了幾句——
秦義微愣,當即上前。
陸九霄與袁氏齊齊望了過來。
秦義猶豫地頓了頓聲,含含糊糊道:“主子,甜水巷失火了。”
他說得算是隱晦,不是甜水巷失火,而是甜水巷末花想樓走了水。
聞言,陸九霄與袁氏皆是神色微變。
前者從石桌上躍下,往前走了兩步才記得回頭道:“母親,今夜不回了。”
袁氏繃著一張臉,在那道暗紅身影消失在鬆苑時,撫著胸口深深抽了兩口氣。
再是隱晦,難道她還能不知道甜水巷是什麼地方嗎?
巷子失火,他去作甚?他是府兵,能救火嗎?
思此,袁氏隻覺得心上堵得慌,連連歎氣。
而此時,甜水巷上方冒著黑煙,正是花想樓方向。
隱約還能聽到巷子裡傳來雜亂尖叫聲和府兵怒喝聲,場麵一度十分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