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帳》49
翌日一早尹忠便來報, 夜裡行刺的人已然毒發身亡,半個字都未吐露。陸九霄顯然不甚在意,全然在意想中。
是以, 他神色如常的用了早膳。
然而, 沈時葶便不如他這般淡然了。且看他如此平靜, 她便明白如昨夜那般的險境,恐怕得要是家常便飯。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從京都至錦州的那三天兩夜,尹護衛與秦護衛時常消失好一陣, 隨後又從後頭追上。
像是在解決什麼麻煩。
她咬著銀筷, 愣愣發怔。
對麵的男人一碗銀耳羹減半, 卻見她碗麵依舊, 紋絲未動。
陸九霄執筷敲了敲碗。
沈時葶驀然回神, 對上他那雙略不耐煩的眸子, 頓了頓道:“世子, 我想到一個主意。”
陸九霄被她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弄得一滯,遲疑看向她。
“我們可以在門前和窗前拉一條絲線, 再在絲線兩頭各掛一顆鈴鐺,如此若是有歹人闖入,也不至疏於防範,您說呢?”
那張小臉萬分認真, 小小的眉頭揪起, 似是想了好久, 才想出這個法子。
陸九霄頓了頓,半響道:“隨你。”
自是多此一舉。
昨夜之後, 尹忠便撥了幾個暗衛於左右, 絕無可能再生出昨夜的狀況。
然而, 他認為不必同她解釋。
於是,沈時葶速速用完膳,便去搗鼓她的絲線與鈴鐺了。
之後兩日,陸九霄早出晚歸,難見人影。
他以玩樂為名,將錦州城內的大街小巷摸了個遍,眼下即便不瞧地圖,也能知哪條巷子通向哪個街市。
這日,陸九霄披星戴月而歸時,見一路人群湧動,張燈結彩,他斜眸瞥了兩眼道:“這些人去作甚?”
秦義手握佩劍緊隨其後,驚異道:“主子,今日端陽啊。”
陸九霄一頓,眉梢微挑。他忙忘了。
何況他素來不記這種日子,且往前幾個端陽,他皆是在宮裡過的。那種流光溢彩的席麵,他自是不喜。
至閒安巷,進到院中,拐過一條長廊。
弄巧與雲袖二人守在青苔石階下,而身後那間主屋,亮堂得堪比白日。
他步子一頓,皺眉道:“怎麼,做法啊?”
雲袖側身望了望屋子,摸著腰間的佩劍,訕訕道:“沈姑娘有些怕,便多點了幾支燭火,待她睡下,屬下會將燭火滅了的。”
陸九霄眉頭擰得更深了。
雲袖摸了摸鼻尖,世子近兩日早出晚歸,自是不知眼下這情況。
自兩日前夜裡遭行刺之後,沈姑娘便怕得緊,還向她借了一把短刃。昨日便是點了一室燭火,待到亥時她徹底睡下,雲袖才將燭火熄下。
聞言,陸九霄頓了一響,問:“今日端陽,她未出過門?”
自來錦州後,陸九霄並未拘著她,否則也不會將雲袖放到她身邊。
雲袖搖頭,“沈姑娘說了,外頭不太平。”
“……”他一時竟不知該誇她懂事還是該嘲她膽小。
“知道了,下去吧。”
---------
床榻之上,沈時葶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說實話,這一室通明,能睡著也是需要本事的。
她輕輕一歎,拿手捂住眼睛。
正此時,“吱呀”一聲,屋門被推開。刹那間,沈時葶渾身緊繃,她挪開手,睜眼道:“雲袖?”
她抿唇道:“我,我還沒睡下,不必熄燈。”
依舊是無人應答。
這下她一顆心高高懸起,當即跪坐起來去摸枕下的短刃,拔-出刀刃後雙手握著刀柄,刀鋒向外。
小姑娘耳尖豎起,聽腳步聲漸近,凝神靜氣地盯著紗帳——
直至紗帳被掀開,她舉起手便要向外刺去。
然而未能如願,手腕便被緊緊擒住,力道之大非她能敵,沈時葶疼得輕哼了聲,鬆了手,那短刃便落到一隻掌心上。
此般動作約莫停滯了兩息那麼長。
陸九霄看著雙眼緊閉,眉心緊蹙的人,勾唇道:“就這點本事,還敢拿刀?”
聞言,沈時葶猛地睜眼,訝然道:“世子?”
她鬆了口氣,忍不住咽了唾液。
陸九霄鬆開她的手腕,自上而下地睥睨那雙杏眸,思忖半響,道:“起來,穿上衣裳。”
沈時葶微一停頓,聽話地下了榻。
至拾掇好後,陸九霄將一頂帷帽扣在她頭上,“走吧。”
她隨他出了宅院。
馬車轆轆,輕搖慢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