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宣武帝的目光看過去,果然見趙淮旻舉著弓-弩,且看那架勢,他的環數遙遙領先,正一臉嘚瑟地朝此處來。
陸九霄彎了彎唇,在宣武帝的示意下,接過宦官遞來的弓-弩和箭筒。
宣武帝很給麵子地離了座,走到寬敞的地方仔細瞧著,如此一來,李國公不得不也陪在一旁。
如此大的排場,惹得一旁蹴鞠的人都停了動作,紛紛扭頭看過來。
人群中一時紛擾不斷——
“這陸九霄還真是在何處都出儘風頭,連在聖上麵前也不肯收斂。”
“人家有聖上寵著呢,再爛的箭法,不是一樣能得聖上青睞嗎?”
“嗤,你說他箭法爛?你們不打聽打聽,他九歲時就能拉開聖上那把百裡弓,百裡弓知道吧?能拉開的有幾人啊?”
“他都多久沒碰弓-弩了?再精湛那也是幼年,你瞧瞧,一會兒可彆輸得太慘!”
眾說紛紜間,卻見那位世子爺的手腕一個打轉,箭頭直直指向長階上的李國公。
眾人大驚失色,就連宣武帝都是臉色一變。
五皇子直喊出聲,“喂,你、你指錯方向了,靶子在前邊呢。”
李國公直直望向馬背上的人,隻見他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眸子裡皆是挑釁。
他負手站著,也不躲,他就不信,陸九霄真敢射出這一箭!
然,由不得他不信。心上剛思忖完,那箭頭便“咻”地一聲脫了手,直奔他而來。
場麵一度慌亂失措。
卻見那支箭堪堪從李國公肩頭劃過,蹭破了他的肩衣,射向不遠處的……一隻鼠。
那鼠嘴裡還叼著不知從何處偷來的果子,堪堪滾到宣武帝腳邊。
宣武帝看了看那隻斷氣的鼠,又看了看腳邊的果子,再抬頭望向陸九霄,一時竟不知該誇他還是罵他。
還不等他發話,便見陸九霄翻身下馬,先發製人道:“這芳華園怎的還有黑鼠,萬一臟了聖上的鞋可如何是好?”
說罷,他扭頭瞥了眼李國公的肩衣,笑笑道:“對不住啊國公爺,您不會和我計較吧?”
李國公一口氣悶在胸口,“自是不會。”
“那就好。”
三言兩語中,宣武帝搖頭,輕聲道了句“胡鬨”,便回了席間。
這場鬨劇堪堪收場。
孟景恒從不遠處奔來,與他並肩往客座出走去,嘀咕道:“李國公又怎麼你了?你至於拿箭對著人家嗎?”
陸九霄扯了扯嘴角,並未應答。
那廂,李國公不言不語陪坐在聖上左下手的位置。
陸九霄此舉,無非在告訴他一件事——
李家一路派人的刺殺,他都一清二楚。
且看陸九霄方才的身子骨,渾然不似應有的羸弱樣子。
李國公麵色微沉,這才反應過來,他被這小子耍了。
可就算陸九霄知曉了幕後主使又能如何,他能有何證據?若有證據,怕是早早告發他了,哪至於還拿箭嚇唬他。
且他也不知緣由,指不定一頭霧水呢。
思此,李國公的心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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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朗的天風雲突變,倏而下起了瀝瀝小雨,這場小宴很快便散了去。
陸九霄隨五皇子去了他宮殿飲酒,直至夜深,才堪堪出了宮殿。
夜色濃重,宮道闃靜,宦官打著傘默默撐在陸九霄身側。
男人背身在後,玩轉著自己那把玄金折扇,麵色懨懨的模樣,也不知是醉沒醉。
宦官鼻翼翕動,酒氣倒是不重。不過他還是儘忠職守地問道:“陸世子,雨天地滑,您可要乘轎攆出宮?”
陸九霄正欲開口,堪一抬眸,便見對麵那條小道上一抹緋紅官袍從眼前一閃而過。他驀地一滯,眉心輕壓,那是坤寧宮的方向。
他眼微眯,接過宦官手中的傘柄,“行了,我自己走,你回去吧。”
宦官一愣,為難道:“陸世子,老奴得看著您出宮才放心呐。”
“你走不走?”他語氣沉了下來,連帶著臉色也不甚好看。
宦官一駭,想起方才芳華園那一幕,咽了口唾沫,點點腦袋便匆匆沿途返回。
陸九霄這才收了傘,玄色的長袍隱入夜色,一路隨著那道緋紅影子,直往坤寧宮去。
須臾,李國公繞到了坤寧宮側麵的小門,有人給他開了鎖,很快他便消失在門前。
陸九霄眉頭輕抬,外臣私入內庭,可是重罪。且他們兄妹二人想要見麵,什麼時辰不行,非是深夜?
思此,陸九霄思忖一瞬,悄聲走向坤寧宮的後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