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帳》55
沈時葶抱著盥盆佯裝伺候完陸九霄洗漱, 便老老實實提著水灑地。
陸菀立在門外,透過縫隙瞧了半響。
她此番是受了賀敏所拖,來“刺探軍情”的。賀敏嘴上不屑這種花巷子裡走出來的狐媚子, 仿佛多提她一個字就汙了自己的嘴, 可實則呢?
還不是在意人家如何俘獲她兄長那顆軟硬不吃的心。
誠然, 陸菀半點不願做這種不磊落的事。可她與賀敏自幼相識, 雖談不上推心置腹, 可也實在受不得她的軟磨硬泡, 隻好勉強應下。
然而這遠處打量,實在打量不出個所以然來。這如何了解一個人, 自然要當麵接觸才行。
是以,陸菀左思右想, 拉來一個過路丫鬟, 附在她耳邊悄悄低語兩句,便回去蘭苑等著。
不出一刻鐘, 沈時葶便出現在此。
丫鬟帶她至蘭苑門前,便消失不見,留她一人對著這“蘭”字牌匾發了怔。
她輕輕推門而進, 就見陸菀坐在石凳處,正舉著片葉子遮陽,見她來, 陸菀立即放下手中的芭蕉葉,端端坐穩。
沈時葶緩緩走向她, 麵色還有些許尷尬。
不過好在,倆人都心照不宣地當做沒發生過那件事。
陸菀將手腕伸給她, “我近來有些頭暈眼花, 府裡的郎中今日又恰回了鄉下, 我聽聞你懂些醫術,兄長的風寒便是讓你瞧的,不若你也替我瞧瞧?”
主子的吩咐,以她的身份,斷然沒有不從的道理,於是她很快便坐下,搭上她的腕。
細瞧半響,卻沒瞧出一絲毛病。
沈時葶想了想,道:“或是近日天熱,二姑娘若覺頭暈,還是少在烈日下曬著為好。”
“這樣啊……”
陸菀心不在焉地點頭,趁說話的功夫不動聲色地將人打量了一回。
首先就是這臉,賀敏想學也是學不去的,再便是這身段,這盈盈一握的腰肢,餓個十日半月許是還有些希望,但這胸……
這可怎麼好?
但男人心悅女人,總不止浮於表麵。陸菀想,既是外在學不得,學學內在總是還可以的。
可與沈時葶一番談話下來,她說話輕聲細語的,眉眼間都似是含著秋水似的,每一個字都頗有些“潤物細無聲”地敲進人心裡,再加之這軟乎乎的聲音與口吻……
與賀敏那咋咋呼呼的大小姐一比。
她若是她哥,她也得喜歡眼前這個。
陸菀拉著沈時葶東拉西扯,一時竟忘了目的。不得不說,沈時葶在不甚富裕的家中長大,她的閱曆可要比陸菀這樣一個侯府小姐精彩多了。
例如她會點貨算賬,還給病人看過診,隨她阿爹去很高的山上采過藥,雲雲如此。
陸菀一時聽得出神,聽到某處時,揚眉道:“你還會山水畫?”
沈時葶點頭,“學過一些。”
“你會彈古琴嗎?”
她搖頭。
陸菀高興道:“那你往後有空便來我院子裡吧,我教你古琴,你替我作畫好不好?我阿娘隔三差五給我布置任務,誰都知道作畫費時,我都好幾日沒歇好了。”
沈時葶微愣,還沒等她回拒,陸菀便將一盒還未拆封的酥餅塞給她,“給你,說好了。”
臨將沈時葶送出院子時,她還認真道:“你放心,我不會跟我阿娘提起你。”
話都說到這,沈時葶不得不點頭回謝,“謝過二姑娘。”
陸菀擺手。
望著對方離去的窈窕身姿,陸菀忽然覺得,那話本子裡的青樓女子都是胡說八道的,她並未從沈時葶身上瞧出半點風塵氣。
相反,隱約間還有一絲矜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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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陸九霄堪堪跨過午門。
繞過無數朱紅門庭與寬敞宮道後,至芳華園後的一塊草坪上,諸位皇子與世家子已換上勁裝,坐於馬背之上。
五皇子揮出最後一杆,鑼鼓敲響,得了勝。
而最高位上珠簾遮蔽,隱約能瞧見明黃衣角。恰這時五皇子騎馬至陸九霄身側,他翻身下馬道:“你來晚了,沒瞧見我方才連勝七個球,連父皇都為我拍手叫好呢!”
五皇子乃趙貴妃之子,在宮中也是頗受寵的,隻是貪玩了些,沒心沒肺,倒讓人很樂得與他相處。
陸九霄挑眉,“不是小宴嗎,聖上怎也來了?”
“哦,他途中聽說我辦了場蹴鞠宴,說要來看看。”
陸九霄輕輕“哦”了聲,目光緊緊落在聖上身側的那道緋紅官袍上,狀似懶懶道:“那李國公呢?”
五皇子往那頭瞥了眼,“他原與父皇議事來著,父皇要來,他便隻好一道了。”
陸九霄點點頭,沒再多問。
他上前給聖上請了個安,見到他,宣武帝原平靜的麵容添了幾許笑意,李國公都看在眼中。
宣武帝道:“旻兒幾人在那處比射擊,朕可好久沒見你拉過弓了啊,怎麼,來都來了,不給朕露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