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往這邊來——”
有人接應他們。
燕長庭一衝出核心包圍圈,立即有人迎上,幾人在密集的茅舍棚屋之中左穿右插,身邊紛雜的追兵腳步聲,他們一路衝到水邊,一躍跳了下去。
水道裡的鐵蒺藜網已經被扯得七零八落,眾人屏息一潛順水流急湧,很快來到他們的目的地,撥開水草河床底部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這是一條暗渠,可以直出一裡之外,浮出水麵換氣後隨即進入另一條暗渠,如此一路直出眷村十數裡之外。
這些暗渠,有些是自然的,有些則是人工挖通加長的,足足花了兩年時間準備,前世沒使上,這輩子倒是用了,可見前期的有備無患是多麼地重要!
沈箐心裡給自己點個讚,手上動作一點都不慢,一趴洞口幾個人一頭鑽進暗渠裡去,暗湧立即湍急起來了,燕長庭手略一摸索,一手就抄住了兩頭捆綁了大石的繩索,一使力,兩人就飛速往裡竄了進去。
在黑黝黝的暗渠裡接連穿行了大概一刻鐘左右,他們成功衝出最後一個暗渠口入江,一蹬水泅出七八裡,一躍進林,成功將眷村拋在了身後!
剛才可以說是很驚險了。
差一點就出不來了。
還好包圍燕長庭的隻是第一輪箭陣,時間又短暫,不然稍微持久戰一點,麻煩可就大了。
不要小看燕殷的布置,那確實是個天羅地網。
兩人都有點受傷了。
沈箐還好,隻是手臂被箭簇擦傷了一點點,不知沒有毒,不過他們都特地服用過解毒丹才出發的,再被大量水流一衝,她低頭看了看,傷口殷紅,反正沒事。
回憶起燕長庭的神勇,她忍不住豎了豎大拇指:“太帥了。”
帥呆了啊。
脫險之後,沈箐立馬恢複了活泛,回頭瞅一眼燕長庭,他還箍著她的腰一行人往前急掠,隻見夜色之下,少年烏發紅唇,經過一段時間曬傷脫皮都好了,新生的皮膚異常白皙,愈發襯得他眼尾一點嫣紅奪目。
斜眉入鬢,鼻如懸膽,鳳眸紅唇,驚豔無比,燕長庭一直都是個比她還漂亮的男孩子,從前帶他出門還得特地給掩飾一下。
沈箐心裡嘖嘖兩聲,頗有一種看自家大白菜的自豪感,不過她沒廢話,因為她發現燕長庭喘息微微有點重,用手忙往他背後一摸,果然摸到一手黏膩。
燕長庭受傷了,是被追擊的流箭所傷,長箭紮進肩胛骨下一點的位置,幸好不深,也沒有傷及臟器,問題不大。
這一行,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負傷,但幸運的是全都回來了。因為燕長庭的露臉,把所有火力都吸引過去了。
比原先預料的好太多了。
等燕長庭沈箐幾人趕到補給點的時候,幾個大夫正忙碌給大家處理傷口,沈箐趕緊叫了一個過來,燕長庭卸下衣物一看,她小鬆了口氣。
燕長庭精赤上身,大夫炙烤尖刀給他剔出短箭,他也隻是渾身肌肉緊繃了一下,麵容並未變色。
沈箐:“可以確定,王妃娘娘不在眷村了。”
這個補給點他們原也不打算多停留,很快就有人報訊說大量官兵湧出眷村迅速搜索,這邊也是目標方向之一,燕長庭低聲吩咐兩句,張雲符簡幾人立即套上備用衣飾分彆出發,偽裝燕長庭拖延時間去了。
燕長庭對沈箐說:“她必定在皇宮,在虞太後宮中!”
……
沈箐有點不解,燕長庭為什麼能這麼篤定呢?
隻不過,現在不是詳細解釋的時候。
她眨眨眼睛和他對視一眼,打了個響指,“行。”
既然是這樣,那就簡單了!
“那我們馬上進城。”
現在嘛,要快!
張雲符簡他們肯定能拖上一段時間,而短時間之內,燕殷的注意力必然聚焦在眷村一帶的。
這麼好的一個空子,不抓緊實在是浪費了。
沈箐翹唇一笑,混進宮裡,對她而言,並不是一件多困難的事情。
……
寅末的皋京城,已經很繁華熱鬨了。
馬車轆轆,小販挑擔,人聲車聲騾馬聲,早市的食攤上嘶裡嗦囉已經擠滿了人。
城外沸反盈天,但城裡一點影響都沒有,大家最多就茶餘飯後討論兩句,該做生意的做生意,該討生活的繼續討生活。
虞國舅一大早從榮王府後的青蓮居後門出來,騎上膘馬,帶上幾個從人,剔著牙慢悠悠打馬前行。
誰知走到半道,馬蹄一絆,“噗通”一聲栽倒在地,被人敲了一記悶棍之後直接拖進後巷了。
沈箐蹲在地上拍拍他的臉:“接下來,就要委屈國舅爺一會兒啦。”
謝英華紅纓利索將虞國舅五花大綁,連帶他帶的幾個人,塞上馬車,繞了幾圈,進了一間民房。
沈箐端詳一下被捆在椅子上的虞國舅,開始調色打底上妝。
沈箐看《天龍八部》的時候,就一直對阿朱的手藝十分神往,來了這裡以後,就挖門盜洞地找了起來了。這可是一門超級了不起的手藝啊!沈家能量不小,再加上她後來手裡還有商號,這麼找啊找,還真搜羅到一些手藝很不錯的易容師傅。
最後連學帶琢磨,沈箐還真折騰出來了。
她的易容技術相當厲害,隻要身高體型等硬條件相差不大,還有麵部輪廓有一定的塑造空間,她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當然,硬件有硬傷的不行,比如國字臉想變尖臉,一米九想變一米六,那是不可能的。
想墊出高鼻梁,那至少得有點一點根基,完全塌鼻子的那不行,阿朱那是金大大神化了。
沈箐細細端詳一下虞國舅,最後還是決定自己上,她和虞國舅身高差不多,對方是個瘦子,雖多年酒色玩樂,但惜命保養也沒落下,這皮囊賣相還是不錯的。
不然,蓮太妃怕也啃不下嘴了。
說來這個蓮太妃,她是榮王的生母,燕殷登基後就被榮王接出宮榮養了,不過蓮姬生性風流,沒多久過上了篡養麵首的放縱生活。
當然,蓮姬也很聰明,最先一批入幕之賓就有這虞國舅。
虞國舅沒什麼本事,泥瓦匠家裡飛出一隻金鳳凰,自打姐姐被太.祖接進府之後,這家人一路水漲船高,最後成為大齊第一流的貴族外戚。
蓮姬是虞家送進宮裡為當年的虞妃現在的虞太後生子期間固寵用的,出身青樓,體態風流,還在府裡時就和虞國舅眉來眼去勾著後者心癢癢,出宮之後手一招,虞國舅立馬就顛顛兒來了。
尤其頭兩年,兩人打得火熱,虞國舅幾乎天天都過去。這個事情外人知道不多,不過榮王和蓮太後為此爭執無數次,作為曾經一度關係很密切的沈箐,榮王和她大哥沈雋還是好友,沈箐有所耳聞。
虞國舅和太妃幽會,這個當然不能宣之於眾,所以他每次來往帶的從人都很少,這就非常方便沈箐下手了,一擊即中!
漂亮。
沈箐聚精會神往自己臉上身上搗鼓了快一個時辰,最後穿上墊高墊後的鞋子,再披上虞國舅的外衣,在燕長庭麵前溜達一圈,“怎麼樣?”
她得意洋洋的樣子,燕長庭忍不住笑了一下:“很像,惟妙惟肖。”
“就是表情不大對。”
“那這樣呢?”
沈箐表情一收,微微抬起下巴,叨起一支銀骨牙簽,剔了兩下,斜眼掃了幾人一眼。
那猥瑣又自傲的樣兒,十足十的虞國舅。
紅纓忍不住“撲哧”一聲:“小姐好厲害!”
沈箐哈哈一笑,“好了,咱們再收拾一下,趕緊出發了。”
……
沈箐挑了一下,給燕長庭選了個個子差不多的從人,謝英華也是,紅纓則留在外麵負責看著虞國舅。
偽裝一番,直接換上這些從人的衣飾配刀等物,一行人大喇喇就往宮裡去了。
尋常人進宮難,可虞國舅不一樣,他三頭不到兩天往宮裡跑一趟,跟回自己家似的,守門禁軍早就見怪不怪了。
離得遠遠,見了虞國舅那張醒目的臉,有殷勤的,有心裡撇撇嘴的,但都趕緊迎上來了,“國舅爺。”
這位曆來想來就來,從不拘早上下午天黑,尤其這兩年,鬨出事兒三更半夜往宮門跑也是有的。
沈箐翻身下馬,倨傲點點頭,直接登上軟轎進宮了。
從人不能都進去,但三兩個沒問題,七八個從人一半卸刀跟著軟轎進去,另一邊則被請進宮門值房坐著喝茶。
沈箐燕長庭就這麼大搖大擺進了皇宮。
軟轎一路穿過複道,往虞太後所居內宮深處的永安宮去了,途經禦花園蓬萊池一側的偏僻處,他們直接把抬軟轎的大力太監和引路宮人打暈,有一個身穿藍紫掌事內宦服飾的中年太監自柳樹後閃出,壓低聲音:“小主子!”
他很快從身高辨認出燕長庭,微微拱手:“快隨我來!”
他身後跟出來兩名藍衣太監,飛快將地上暈厥的人拖進林蔭深處,然後把軟轎抬走。
中間太監叫晏修,他急促往前走:“省殿衛及宮城衛將於半個時辰後再度交值,我們隻有半個時辰的時間!”
燕長庭也小聲告訴沈箐:“燕殷登基之後,永安宮曾大肆整修,發現有一個地下宮。”
太.祖時期沒有太後,但燕殷登基就有了,當時發現這層地下宮之後虞太後母子並沒將其封禁,反而重新修葺層層加門,據他這邊的消息,這修葺風格明顯是囚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