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種情緒交織,是那麼地強烈!他掙紮得厲害,可幾度張嘴,都吐不出一句話來。
半晌,“……吊橋還是太小了,殷兵再大股些怕是會來不及退回來。”
他喉結滾動片刻,最終盯著遠處的吊橋,如此說道。
沈箐笑了,原來是這個啊,不過這確實是大事,“你放心,沒事的,這個包在我身上!”
她有點得意地打了響指,眉目飛揚,自信滿滿。
她已經在弄了。
不過提起這個,沈箐急忙說:“不說了,我得趕緊去看看,不然模澆壞了,又得多折騰好幾天了。”
誰知道幾天後什麼情況呢,這玩意還是儘快弄好的好。
沈箐說完,往冶煉作坊匆匆就趕過去了。
她甩開他的手,跑得是那麼地快,兩個縱躍身影已經變小了,很快不見了人影。
原地除了呼嘯冷風,就隻剩下燕長庭,他捂臉,靠在山壁上,重重喘息,緊蹙的眉心現出幾分痛苦之色。
還有兩難的掙紮。
……
但這樣的兩難猶豫,這樣的壓抑情緒,最終還是有了出處。
燕長庭訓了一天的兵,把和他並肩作戰過的那一萬騎兵訓得嗷嗷叫,至天色入黑才作罷。
他去了魏太妃處一趟,出來後,臉色陰得厲害。
——這兩天,燕長庭心事重重情緒不虞,除了沈箐跟前他努力掩飾之外,他處也根本就沒遮掩過。
出了魏太妃處,他回沈箐書房,見到燈光,他頓了頓,努力調整一下麵部表情和情緒,才慢慢走進去。
剛進去,先聽見劈裡啪啦的算盤珠聲音,他微微一怔。
快步進屋,卻見偌大的書房之內,沈箐的黃楊木大書案跟前又加了兩張長案,沈箐本人,並謝英華紅纓正在劈裡啪啦埋頭苦算,三大張桌子都堆得滿滿是賬冊和兵員名錄。
這個兵員名錄燕長庭認得,一來需要清點兵馬,二來更重要是他先前承諾的賞銀,核對完兵員之後,這個名冊很快就呈上來了。
——而沈箐此刻算的是,商號的存銀和資產。
燕長庭略略看一眼,立即就明白了,除去存銀外,她正大刀闊斧精簡商號,把非必要的、可以砍掉的,都列出來了,後頭還有該資產的估價。
“你回來啦?”
沈箐活動一下手腕,抬頭笑道。
燕長庭臉色看著很不好,肯定又是剛從魏太妃那裡出來了,魏太妃毒舌無差彆攻擊,燕長庭嘲諷也不遑多讓,這對祖孫互相傷害是相當給力。
“誒,她年紀大了,又吃了這麼多苦,她說的話你彆太放在心上啦。”
沈箐起身活動一下,拍拍他的肩,開解道。
像她,懟歸懟,但其實並不放在心上的。
燕長庭卻翻了翻她新寫的長紙半晌,半晌,“……這,這是乾什麼?”
“賞銀啊!”
軍費,還有他先前承諾的賞銀,這是必須要給的呀!燕長庭的危機公關做得非常好,但錢也是必須落實的。
不然就該反效果了!
燭光很暖,沈箐很快坐回椅子上打算盤了,劈裡啪啦,神態專注認真。
燕長庭愣愣的,盯著她。
——她這是,把商號都折了一大半給他。從小到大在一起,燕長庭是最知道她在商號上廢了多少心力了。
她還常調侃說,人啥沒有就是不能沒錢啊,一文錢能逼死一個英雄好漢你知道不?
可現在,燭光明柔,劈裡啪啦,她推了他一把,嫌棄道:“走走走,一邊去,彆擋著光。”
雖然語氣嫌棄得很,但燕長庭卻瞬間清醒了。
胸臆間那股不顧一切的的瘋狂情緒,就這麼突然下頭了。
不知怎麼形容,隻突然鼻尖一酸,他眼眶有些熱,七竅連接心臟,他的心驀變得又酸又軟又難受。
隻是這種難受,卻和之前完全不一樣。
是被人一刹擊中軟肋的動容。
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她是這樣的好,她待他是這般的情真意切。
這個世界上,除了她,再也不會有這麼一個人如此待他了!
他突然就打消了坦白的念頭,他不舍,他舍不得啊,舍不得破壞兩人之間的這一種最親密的關係。
是他著相了,他不應該這麼做。
不管如何,不管發生什麼,以什麼方式應對,他都不會將她推離他身邊,哪怕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