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還記得再偃州東郊山裡的那三個人嗎?”
就是一開始,她剛知道燕殷也重生了,被包圍在山裡時,偷偷尾隨觀察他們、她再利用以脫身的那三個身手不錯的“普通羽林衛”。
那時候沈箐想著隱居嶺南,懶得搭理,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他們又被卷回來了,那麼,那三個人的來路也很有必要討論一下了。
沈箐想了想:“會是司馬超的人嗎?”
說起這個司馬超,這家夥老厲害了,不但毫發無損,甚至還搞定了另一名極具資曆的老將,坐上了原來馮欷羽的位置。
連跳三級,手掌兵權。
“看來他可不止是虞太後的娘家人啊!”如今這些開國將領還是很堅.挺的,可不容易搞啊。
燕長庭想了想,也道:“很可能是他。”
除了這位,他們也想不出其他這麼有城府有能力並且將重點放在他倆身上的人物了。
“他居然有這麼厲害的手下嗎?”
燕長庭道:“他是寇太師門下學生。”
虞太後娘家兩族反複扒拉,出來後混得最好的一個,當年還是太.祖默許燕殷親自薦到寇太師門下的。
不過吧,後來這人卻成了寇太師義子呢。
最後一句燕長庭沒說,但沈箐眨眨眼睛,她其實知道的,不過她不說:“哦~”
裝恍然大悟狀,她撐著下巴想了想:“行了,那先不管這個,”灰衣人沒傷人還躲避,那意味他並沒有硬碰硬的打算,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出現了,“那寶藏呢?什麼時候去取嗎?”
她壓低聲音,雙眼鋥亮,一副躍躍欲試的興奮表情。
燕長庭還不知道她,她最愛熱鬨新奇,不過他搖搖頭,“不知道,應該很快。”這個要問魏太妃了,“不過至少也得等岑嶺這邊暫穩下來之後。”
“這樣啊?”
“那好吧!”
兩人說著說著,夜色已經很深了,燕長庭送沈箐回房休息,因為灰衣人他有點擔心,今晚直接就在沈箐院裡的廂房睡下,沈箐笑著衝他揮揮手,“吱呀”一聲上台階進了房。
燕長庭站在庭院裡,看得她背影消失,燈火點亮,之後又被吹熄。
他目不轉睛看著,思緒千轉百回,許久,直到月上中天,他才轉身進了東廂。
……
岑嶺對岸,一葉舢板沒入霧靄就不見蹤跡了。
隻不過,朝廷大軍的動靜倒很大。
燕殷親臨了。
可沈箐改進過冶煉高爐——這玩意雖然她蘇不出真正現代化的,但改進一下還是沒問題的!經她改進過的高爐,風力爐溫等等有了一個不小的進步,鑄出來的滑輪更大更硬強度更高,反正就比當世常用的吊橋滑輪強了不止一個檔次。
有了這樣滑輪,吊橋既闊又強而有力,大大增強了撤軍回營的速度。
燕殷秘而不宣,幾次伏擊,統統失敗,反而折損了兵將,士氣受挫。
岑嶺這邊也知他來了,大軍壓岸之後,燕長庭直接閉寨不出,反正經過之前的一段僵持,他們明裡暗裡也轉移進來的一些物資,可以撐一段時間。
——這個朝廷方是不知道的,他們甚至合理猜測岑嶺也是提前魏氏準備的駐地之一,早就儲存了足夠軍資。
燕長庭這邊也一點不省,就是不讓對岸猜到底細。
實則虛之,虛則實之。
越水強攻三次之後,朝廷大軍就停下來,實在是地利原因,己方非常吃虧,屢次強攻都未曾成功不說,傷亡也不少。
大將軍鄭伯邑委婉上奏之後,直接下令原地紮營,不再進攻了。
燕殷震怒:“難道隻能將十萬大軍與離東之地白白送予此賊嗎?!”
離東位於大殷與百越之交界,因山勢連綿瘴氣甚多,大殷又開國不太久未曾多顧,屬界限模糊的地界,隻是一旦與叛軍和魏氏劃上等於號,燕殷頃刻又將其視為大殷國土,憤怒到了極點。
最重要是這十萬大軍!千防萬防,百般措施之下,竟然還是讓魏氏成功將十萬北梵軍引出,燕殷簡直無法形容心裡的怒火,怒不可遏之中,甚至還夾雜著一點隱隱的宿命感,讓其駭怒交加!
所以,一接訊,他就親自快馬赴南了!
站在轅門之前,遙望對岸青山如屏,吊橋和營區若隱若現,冷冽的濕氣凍人心肺,一位年紀小的守門軍哆嗦了一下,立即被暴怒的燕殷直接命拖下去砍了。
他快步回了帝帳,對一名鶴發蒼顏的赭袍老者問如此道,並說:“外祖,你以為如何?”
這老者,正是寇太師。
與沈敖一樣,亦是當年太.祖麾下的三大智囊謀臣之一。
虞太後昔年顛沛淪為娼伶,正是被寇府選中贖為家伎,後來投於太.祖麾下後發現兩人相識,寇太師遂將虞太後認為義女,並嫁還太.祖。
對比起虞國舅,燕殷明顯對寇太師親近和倚重太多了,前者從太.祖朝到現今都隻有裙帶關係所得的虛職爵位,扶不上牆,登基前還好,近兩年虞國舅還想燕殷稱其一聲舅舅,那可是難過登天,寇太師他卻一直都是外祖父。
而寇太師,昔年他和沈敖差不多時間投入太.祖麾下,不過現今兩府的境況卻早天差地彆。
這麼一位人物,本事當然是有的,方才燕殷暴怒命人把小兵拖下去砍了的時候,他就皺了皺眉,聽得燕殷問話,他咳嗽兩聲,緩緩道:“鄭伯邑言之有理,敵軍占儘地利,若繼續強攻,亦難以取勝。屆時,損兵折將倒其次,折損天.朝軍威方是最讓人忌憚的!”
須知道,昔年魏氏歸附太.祖之後至南北最後一戰之前,又先後陸續有七個大小軍閥與太.祖盟誓歸附,這些人,開國後可沒拒絕封王。
而太.祖為了先解決心腹大患魏氏,對這些諸侯王內懾外撫一向十分優容。不過太.祖駕崩之後,這些人都開始若有似無有些騷動,尤其是幾年來這燕殷看起來明顯是個不好相與的。
寇太師很了解這些諸王,畢竟當年不但當過對手還一個陣營共事過,必反的至少三個,剩下也大都模棱兩可。
“還有小鄱陽王。”這支前朝反軍隻是暫時壓製住而已。
一旦讓其與七王並起甚至結為聯盟,大殷的二十年平靜將立即被打破。
寇太師長吐一口氣,太.祖還是崩得早了些啊!要是按原計劃多活個十年,也就可以徹底解決完這些隱患了。
如今局麵,權衡之下,寧可讓魏氏重出,也不可意氣用事讓朝廷軍威受損。
否則,該馬上就麵臨腹背受敵了。
“第一,先帝三年祭滿,陛下當立即發旨皋京,增召兵丁至滿員,並令留京諸將嚴加訓演!”
寇太師曾經也勸諫過幾句有關皇陵和大溧宮,但他這是為了國力的,與憐惜老百姓毫無關係,現在直接都不管了。
“第二,”他點了點看了輿圖,“越離水,打通容渠安嶺一道,自離西繞自西往東至岑嶺,再聯合百越、西甌二國,一同困之,魏氏必敗!”
“打通容安一道,需時半年。”
燕殷皺眉:“半年,半年。”
“但,這都不是目前最要緊的!”
燕殷霍地轉身,寇太師抬起耷拉的眼皮,盯著他的眼睛,緩緩道:“最重要的是軍費!”
魏氏的軍費才是最重要的啊!
供養十萬大軍,豈是容易的?在大殷民間調集大量物資並不容易,尤其是鹽鐵箭矢等重要的軍資軍械,尋常吃喝姑且算魏氏有渠道弄到,但鐵箭等若在朝廷的重點監視之下,基本可能性不大。
唯一就是向南方諸國購買。
南方的百越、西甌、安南、交趾等等大大小小諸國,有的是大殷屬國,有些則不是,甚至和中原王朝曆來關係不好,但那些南方諸國礦產資源富饒一年三熟,有錢肯定願意的。
這就回到一個最為重要的話題,錢,軍費!
必須截斷魏氏的軍費!
若成功,屆時甚至不需要聯合百越西甌二國,岑嶺都不攻自破了。
寇太師言下之意不難聽懂,燕殷眼神閃了閃,他幾乎是馬上就明白過來了。
——說的就是大鄭寶庫!
……
南方的冬季,不下雪,卻有一種透骨的濕冷,不少兵士適應不了,出現不適之症。
司馬超親自去醫營探看過,並一一卻探撫過麾下各部,這人確實是個有能耐有城府的,該細慰軍心時,一點都不忽視更不假手於人。
回到將帳時,夤夜的天空,撲簌簌一陣振翅的聲影,一隻藍身黑頸的信鴿落在氣窗邊上,幾乎是夜色融為一體。
王欽立即將其捉住,取下腳環上的一封密信。
司馬超展開一看:“寶庫和藏寶圖?”
這是岑嶺來的消息,司馬超幾乎是馬上就猜到了,“……難道竟是大鄭遺寶?!”
他迅速抬目,一陣心潮滂湃,不管乾什麼,不管有什麼所圖,都少不了財資。
他幾乎是馬上就動了心。
“主子?”王欽心跳也有些快,壓低聲音道。
司馬超微微搖頭,燕殷心腹不止一個,尤其他已經跳到外軍,不一定就會選他去。
他略略思忖,迅速出了營門,去了寇子文的營帳,“大哥!你瞧。”
他直接把紙條一遞。
寇子文乃寇太師之子,此時的司馬超,私下已拜了寇太師為義父。
寇子文接過字條一看,“咦”了一聲,和司馬超對視一眼。
寇子文馬上和司馬超一起去見了寇太師。
寇太師這才剛回帳,正更衣坐下,接過字條,他低頭一掃,頃刻抬眼,有些渾濁的老眼目非常銳利:“你,居然知道大鄭寶庫?”
司馬超笑了笑:“義父,我也是今天才知曉的。”
“因我在北梵軍有幾個人,遂令其盯著那邊,今天很幸運聽見小莊子裡頭說什麼寶庫之類的。”
寇太師不置可否,盯了他半晌,點了點頭:“唔,你的消息沒錯。”
“既然有這樣的人手,那就好好經營罷。”
寇太師吩咐道。
司馬超拱手,恭敬:“是,義父。”
不過他那人手,是絕對不會差錯的。
寇太師沒再說什麼,撚著那張紙垂目沉思,隨口吩咐兩人出去了。
不過翌日清早寇子文就告訴他,陛下已密諭,命寇太師親自帶人,急赴那寶庫所在之地。
上諭,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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