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睡了。”
沈箐搖搖頭,都天亮了,還睡什麼睡。
燕長庭皮膚雪白,發質烏黑,此刻幾縷散開垂下,臉龐少了血色,看起來格外明顯病態脆弱,他還在安慰自己呢,沈箐更加愧疚了,她低頭懺悔:“我不對,最近我都淨顧著和大頭去玩耍了。”
她趴在床欄上,舉手保證:“接下來肯定不會了!”她衝他俏皮一笑,“我要和阿庭一起努力工作,我再也不進山打獵了!”
她想想有點不舍,強調:“真的很閒再去,就算去,我也得和阿庭一起去!”
她討好衝他一笑,眼睛亮晶晶的。
燕長庭淺淺一笑,“好。”
“那你記得喊上我。”
他說得認真,沈箐內疚感大盛,之前她興衝衝就出發了,都沒惦記過喊燕長庭,她趕緊說:“肯定喊你,我不和大頭去了,就和你去,好不好?”
“我保證!”
她信誓旦旦,燕長庭十分信任她點點頭,“好。”
兩人說了很久,沈箐哄著燕長庭,燕長庭很高興,兩人笑聲不斷,一直到沈箐早飯吃完,紅纓來問她一些事,她才千叮嚀萬囑咐走了。
“你記得服藥啊,累了就睡會兒,其他事兒都甭管了,有我呢!”
她拍拍胸脯,燕長庭含笑點頭,她才一步三回頭,走出庭院,才撒丫子跑了出去。
燕長庭側頭傾聽,一直到她和紅纓的說話聲和腳步聲消失,才收回心神。
不過,唇畔的微笑卻一直都沒有消失。
他心情愉快極了,伸手撥了撥床簾垂下的雙魚扣藍色絲絛帶子。
他現在看什麼都順眼極了。
多年相伴,同居同食,青梅竹馬,燕長庭對沈箐了解極深,他真真正正斂下所有的情緒,去思考,去衡量,最後使了一著苦肉計,成功把沈箐拉回來了,甚至還得到再不和李瓚進山打獵的承諾。
魏太妃進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他這副愉悅的模樣,“……”
她把手上的信扔過去,“你去還是我去?”
燕長庭瞥了眼,這是小鄱陽王的來信,他昨天看過了。岑嶺昨天收到小鄱陽王的來信,駢四儷六,行文激昂,整整三大張的信紙,歸納起來就一個重點,就是小鄱陽王希望能和岑嶺締結同盟,他已聯合七王,希望三方呼應,共同進軍。
信末,邀請魏氏前往共商細節。
和燕長庭所料一樣。
引出青山軍之後,他從來都不急於去串聯這些前世的盟友,譬如這小鄱陽王,譬如七王。
隻要自己站穩了,強大起來,那就自然會有人來找他,不急的,急也沒用。
否則,就算找上門去,也不會得到理想的效果。
結果也燕長庭所料一絲不差,和西甌締結友誼之後,青山軍真真正正站穩了,彆人也就自然而言將你當回事,看在眼裡,主動來信,希望結盟了。
不過這封信,隻是邀請,具體的,還有岑嶺親自去人商談。
要麼魏太妃過去,要麼燕長庭。
燕長庭毫不遲疑:“我去。”
“我和阿箐北上。”
他早就已經想好了,示弱把沈箐拉回身邊隻是第一步。
魏太妃皺皺眉,她很想罵他沒出息,但最後還是忍下了,沒好氣:“身體發膚,受諸父母,你當好生珍重它。”
燕長庭不以為然:“無事,小風寒,間中小病一場,於身體有益無害。”
這套理論是沈箐說的,原理就是免疫力,當然是真的,雖然她解釋得比較模糊,但燕長庭信就行
了。
魏太妃撇撇嘴。
要是從前,燕長庭但凡見了必定要譏諷魏太妃並維護沈箐一番,不過現在,他最後隻道:“她的好,你不知。”
他有點不高興。
但魏太妃真的不知嗎?
其實不是。
他克製了自己,魏太妃也不再情緒化,她聽燕長庭這麼說,意外沉默了良久,最後說:“我沒說她不好,你自己把握。”
燕長庭裝病的事就此帶過,感情之事她不摻和,反正你自己把握。
燕長庭有點詫異,抬頭看她。
魏太妃有點不自在,罵道:“個沒出息的東西。”
信給了燕長庭,她直接轉身就走了。
……
燕長庭目送魏太妃背影出了庭院,漸行漸遠。
現在祖孫兩人的關係,放在從前簡直不可思議。
但,這也沒什麼不好的。
然而這一切,都是沈箐大力給促成了。
她溫暖的從來不僅僅他這個人,還有他的心。
這麼好的一個她,已經在他心裡烙下全部烙印深深的她,他怎麼可能放得開手。
不可能的,除非,他死!
燕長庭的視線穿過庭院,落在東側院牆上,一支春杏探過牆來,嫩芽舒展隨風搖曳,再往後,是植在她庭院的蔥蔥鬱鬱的木槿樹。
該怎麼做,燕長庭經過反複思量,權衡,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這生病示弱把她注意力和她的人從李瓚身上拉回來,隻是第一步。
非常小的第一步。
甚至不算真正的第一步。
接下來後麵的,才是至關重要的!
燕長庭撚著那藍色的絲絛,細細擰成一股,他真正的第一步,是必須先從弟弟的身份走出來。
隻是主動坦白之流,必然會過分突兀破壞兩人之間的關係。
此乃下下策。
燕長庭鬆開手,絲絛散開,他盯著,這套沈箐選的、和她床帳垂帶款式十分雷同的雙魚扣垂結。
他笑了笑,沈箐重生好啊,是大好事,前世的某些事情,好多他本來私下做了卻從未外宣的事情,正好可以讓她知道了。
他想從弟弟的身份走出來,卻不願過分突兀弄巧成拙,最好的方法,莫過於讓她主動發現自己的心意,他深藏的情感了。
燕長庭垂眸,伸手彈了一下手上這封小鄱陽王的請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