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又窄又小的昏暗帳篷裡,仿佛有驚雷在腦海裡炸開,一刹的暈眩讓人目眩神昏。
喘息聲格外地重,甚至遮蓋了帳外滴滴答答的雨水聲,他重重地吮吸著,呼吸落在她的皮膚上像火灼一樣的滾燙。
沈箐瞪大眼睛,她頭磕在後頭的帳柱上了,但這一刻完全感覺不到痛,她足足花了三秒時間才反應得過來。
她嚇得,連踢帶踹,一把推開了燕長庭!
他蹬蹬倒退了兩步,被身後的大箱子一擋,他扶住,依靠在上麵。
兩人一個睜大眼睛反射性捂住唇死死瞪著他,而另一個,喘息極重,那雙睫羽蝴蝶般鳳眸也抬了起來。
昏暗的帳篷裡,沈箐清晰看到了他的樣子,鼻翼急速翕動呼吸著,唇角還有幾絲嫣紅的鮮血,不知是誰的血。
他仰看著她,目光中帶著一種瑰麗的淒色,猶如跋涉在沙漠中的朝聖者,絕望中終於望見了他的聖地。
他一瞬不瞬癡看著她,慢慢地,栽跪在她麵前。
兩人都沒說話。
沈箐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實在是他這種目光,太讓人震撼了,她喉嚨眼仿佛被堵住了,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可這地兒她也沒法待下去了。
“……你瘋了。”
半晌,沈箐抹了一把臉,七手八腳爬坐起身,捂住被磕得生疼的嘴巴,震驚說。
她跳下地,一陣風般地卷出去了。
沈箐第一次跑了。
落荒而逃。
她甚至不敢讓燕長庭開口說話。
是很沒有出息,但掀開帳簾,被細雨一澆,她亂哄哄暈陶陶的腦袋才好歹感覺清醒過來了。
……
媽呀!
這一個吻,衝擊力實在太大了。
沈箐什麼也說不下去了。
簡直震撼她全家,沈箐這會兒腦子轉跟不動似的。
亂哄哄的,衝出來,淅瀝瀝淋了一會兒雨,沈箐一抹臉,媽呀,這地兒實在她不敢待下去了。
她仿佛被狗攆似地衝回自己的營帳去了。
還是看看二姐吧,看二姐最安全。
沈箐營帳裡頭的人已經散了很多了,畢竟沈恬身體不適,而胡大夫又需要一個比較安靜環境施針。
沈箐強顏歡笑,送走了大家,回頭沈雋有點奇怪多瞅了她兩眼,好在沈箐剛才已經偷摸照個鏡子了,不然她肯定第一反應就是捂住嘴巴。
沈箐強自鎮定,衝大哥笑笑,順便給他一個“怎麼了?”的莫名眼神,成功把大哥給糊弄過去了。
她心臟現在還跳得超快,都沒敢回憶剛才的事,打起精神,先看二姐。
胡大夫已經給沈恬施針完畢了,史玉在裡頭幫她穿好外衣,胡大夫沒有多留,和沈箐交談幾句,就提著藥箱回去了,藥等會煎好他讓藥僮送來。
沈恬已經醒了,經過針灸和推宮過血她狀態好了很多,一睜眼看見父親大哥和妹妹,當即聲淚俱下。
“爹,爹!大哥——”
沈正崧這一刻也不禁老淚縱橫,其實他不算很老,未及五旬,才四十多的人,但這一兩年真的老得很快,兩鬢已經明顯見到白發了。
“是爹不好,是爹爹的不好!爹爹沒有保護好你啊孩子,都怪爹,……”
“不,不,不是的爹爹!……”
父女二人抱頭痛哭,沈雋拍著二妹妹的背,也目泛淚光,他低頭拭了去。
此情此景,沈箐心裡酸酸的,情緒也終於徹底從剛才燕長庭那場景抽離出來了,“爹,二姐,都過去了,以後會好起來了!”
沈雋深吸一口氣,也笑道:“是的,小妹說得不錯!”
這麼長的時間了,一家人終於重新聚首了,大家經曆都很多,但萬幸人都好好的,該平安回來的都平安回來了。
是啊,以後會好的。
痛痛快快哭了一場,大家終於破涕為笑,享受這來之不易的一場團圓。
他們還吃了一頓團圓飯。
沈箐見大家都不哭了,露出笑臉了,她興衝衝去張羅晚膳。
沈恬精神頭也極好,倚著床頭慢慢喝粥,時不時看著家人溫柔微笑。
她問沈箐:“阿庭呢?怎不見阿庭。”
她可沒忘記燕長庭,從小到大,沈箐不管去哪都帶著燕長庭,就連每年除夕的團圓飯桌,隻有沒外人,她都硬拉著燕長庭加塞進來的。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沈箐舌尖被燙了一下,她若無其事放下湯碗:“燕長庭啊,他忙著呢,軍中這麼多事,魏太妃還有那麼多東西要交給他,哪有空,剛被人拉走了。”
“這樣啊。”
沈恬理解點點頭,又感歎:“真想不到,原來他是太.祖親孫,魏氏的血脈。”
“是啊是啊。”
沈箐一邊努力地笑,一邊忍不住偷偷往帳簾瞄了眼,要是燕長庭敢又杵在外頭打她的臉,她這回真發飆了!
嘴巴還隱隱作疼,啊啊啊她暫時不想見燕長庭,還是讓她一個人待著吧。
沈箐也沒敢出去,因為她怕一出去又碰到他,好在這裡就是她的營帳了,她不出門再正常不過。
而燕長庭也肯定不敢擅闖,沈恬在,還是在臥榻養病,男女有彆,而私事鬨開給家人知道的話,沈箐鐵定翻臉的。
今晚就姐妹倆擠一床吧。
史玉又張羅了個行軍床來,把兩個拚成一個,以免影響沈恬的休養。
沈箐誇她:“我家史玉真能乾!”
她笑嘻嘻的,從前還愛逗人,往常說這句時,時不時就會她們吧唧一口以資鼓勵,但今天剛勾過史玉肩膀,那嘴還沒動作又想起燕長庭,動作一滯。
啊呸呸!
她親不下去了。
好在史玉早就識破了她的伎倆,啐了一口一矮身,“小姐又來了!”
她給沈箐翻了個白眼,提上剛才收拾一籃子雜物出去了。
沈箐順勢“嘿”一聲,訕笑兩句,趕緊把這茬給混過去了。
她揉揉嘴巴,牙疼般地嘶嘶兩聲,轉過頭來,卻見燈火下沈恬正盯著床榻某一點,在出神。
她臉色還很蒼白,美人憂思,我見猶憐。
沈箐不是男人,但還是很心疼自家二姐的,忙不迭爬上床,“姐,怎麼了?是不是想孩子?我讓紅纓把他抱過來?”
孩子沈箐剛才問過,能吃能睡,挺好的,已經讓乳母哄著睡下了。
沈恬回神,“……不用了。”
她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摸摸沈箐鬢發,“我們睡吧。”
咦,二姐這表現有點不對啊。
姐妹兩人躺下,沈箐小聲說:“二姐,究竟怎麼了?還有什麼是和我們都不能說的嗎?”
不得不說,沈箐最後一句擊中的沈恬的內心最深處,被囚被關肉在砧板這麼久了,終於得以和家人團聚,沈恬仿佛彷徨的遊子終於回到屬於她的港灣,是啊,和家裡人有什麼不能說的。
沈恬翻了兩下身,猶豫最後,還是小聲說:“妹妹,我,我感覺那個孩子不是我的。”
“他好像不是我的孩子!”
這個懷疑其實很久了,“我和孩子分離過一段時間,等到了行宮再見,我總覺有哪裡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