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濤低聲吩咐幾句,留下了幾個人協助沈箐,很快就率人離去了。
這一場雷霆般的行動,也宣告結束了。
這時候天蒙蒙亮。
等胡大夫將這個傷患都緊急處理過之後,燕長庭命人搜了搜洞窟,結果這個洞窟明顯是備用並且多年沒用的,開鑿的痕跡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很明顯最多就偶爾來人確定確定水源並很隨意灑掃一下。
另一邊確實有一個出口,長長的足兩三裡地才見星光,不過燕長庭先前已經命陳夷等人往那邊去了,搜索的人也就沒繼續往前,回頭稟道,洞裡什麼都沒。
行,那就走吧。
燕長庭隨即下令撤出去。
這洞窟久不住人陰暗微腥,又潮濕,最重要的燕長庭殺蛇肯定多少有些漏網之魚的,洞窟黑魆魆的它們不知道竄那個犄角旮旯去了,萬一不小心被啃上一口,那可就不妙了。
還是先出去吧,大家奔襲一晝夜又馬不停追蹤蹄鏖戰一宿,都挺累的,先出去找個地方歇一歇吃點東西,等陳夷他們回來就撤。
往常,這些東西都是沈箐安排的,她操心慣了,可今天她負了傷,不等她開口,他一連串簡短的命令已經下去。
簡明扼要,有條不紊。
末了,他返身回到沈箐身邊,大家動身了,他一俯身,打橫抱起她。
沈箐:“……”
她嚇了一跳,又十分不自在,想說我自己走吧,可抬頭卻見燕長庭唇角抿得緊緊的,她張了張嘴,閉上嘴巴。
——好吧,其實沈箐不大能自己走,剛才她雖然活躍不減,卻是單腳在蹦來蹦去的。
她偷偷瞄了眼謝英華他們,好在後者都知道她中毒負傷了,臉色都挺正常的,沒啥驚異。
沈箐這才小小鬆了口氣。
她又偷眼瞄了瞄燕長庭,燕長庭下頜還是繃得那麼緊。
沈箐知道,自己負傷,他心裡不高興了。
這個公主抱的姿勢讓她有點不適應,但她挺直脊梁繃了一會兒,還是泄氣軟下來了。
唉。
休整的地點距離洞窟並沒有太遠,找了一個緩坡,破曉後天光越來越亮,已經不再伸手不見五指了,燕長庭小心把她放在山坡上。
有人照顧傷員,有人去找水源,也有人解開乾糧袋烤一烤,再順手獵隻野雞野兔,一起烤熱就水再吃。
燕長庭一聲不吭,把她安置好了之後,很快獵了一隻野雞回來,熟練帶毛剝皮,然後撕下肉條,放進滾沸的大竹節裡麵,他撕得很細,很容易變成肉糜湯,等煮得差不多,才掰碎乾糧,捏粉撒下去。
沈箐是個傷員,最好吃流食。
胡大夫還說她等會可能會發熱,最好先墊一墊肚子。
他不管心裡多不高興,還是立馬就張羅開了。
動作嫻熟得,百裡珍都目瞪口呆。
她抱著繈褓,促狹碰碰沈箐肩膀,用眼尾夾了夾燕長庭的方向。
沈箐:“去你的!”
用完好的一隻腳把這貨踹跑了。
把百裡珍攆走了之後,沈箐伸了伸腰,慢慢往後躺在草地上。
清晨的草地,有點露水,淡淡的涼意,但很舒服。
她默默躺了一會兒,翻了個身,頭枕著胳膊,眼睛最終還是落在燕長庭的背影上。
唉。
洞窟吸..毒那一幕還清晰著呢。
一時百般滋味在心頭。
他說的,“我們一起死”,沈箐當時罵了他一句傻子,可心裡卻知道,他不是說說的。
他說的都是真的。
她又想起了上輩子那橫劍一刎。
現在她終於知道原因了。
簡簡單單的一個答案。
卻沉甸甸的。
就如他以嘴就傷,毫不猶豫為她吸.毒一樣,很難讓人不動容啊。
“阿箐阿箐,你是不是喜歡他啊?”
係統小聲八卦說。
沈箐翻了個白眼,“我喜歡你個毛!”
“你有毛嗎?沒有就閉嘴,你懂個屁!”
她鄙夷:“沒用的家夥。”
要不然,她都不用跑這一趟了。
係統訕訕,它自閉了。
把係統懟閉麥之後,她躺了一會兒,直至燕長庭把肉糜湯熬好了,換了一個新鮮不燙的竹筒,端過來給她。
竹筒端在手裡沉甸甸的,沈箐衝他笑了笑,低頭輕輕吹著,慢慢喝。
燕長庭就安靜坐在她身邊,看了一會,他抽出乾糧袋裡剩下的乾糧咬了一口。
軍用乾糧很乾,很硬,緊致,以最小的體積最可能填最長時間的肚子,並不好吃,難以下咽。
可他並不在意這些。
不過當他吃到一半的時候,沈箐把竹筒遞過來了,裡頭還剩一半的肉湯。
“你也喝吧。”
微熹的晨光下,她的眉目比平日要更秀美溫雋,她把竹筒塞到他手裡,衝他笑了下。
自沈箐負傷後一直都繃得緊緊的那顆心忽然就鬆乏了下來了。
也說不清是為什麼,那種火燒火燎的感覺如潮水般褪了去。
半晌,他接過竹筒,“嗯”了一聲。
“今天天氣真好,肯定是個晴天。”
她往後一躺,掐了跟草葉銜在嘴裡輕啃著,如此說道。
“嗯。”
“那我們大概能一天就趕回西垣吧?”
“肯定能的。”
“……”
……
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閒聊著,又好像回到了過去一樣。
一直到燕長庭的竹筒湯喝完了,沈箐的聲音也越來越輕,她有點困意上湧,手搭在額頭,後半句話漸漸聽不見了。
燕長庭正要伸手試試她的額頭,看她有沒有起燒,不過不等他手放下去,陳夷等人回來了。
腳步聲驚醒了沈箐,她立馬爬起來了。
“怎麼樣?”
陳夷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當初青雲堂一年輕人除了張雲符簡,最優秀就是他,陳夷先衝燕長庭抱拳見了一禮,才回道:“有點古怪。”
“那邊出口是跑脫一些人了,但我們追上去的時候,卻都死了,是被人殺的。”
陳夷皺了皺眉:“據屬下觀察,好像……有三波人。”
跑脫的一撥,殺人的一撥,另外,好像還有兩個不屬於這兩邊的,因為看痕跡,後兩者似乎鬥起來了。
沈箐:“???”
沈箐和燕長庭對視一眼,這麼神奇?
燕長庭站起身:“我們過去看看。”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沈箐非常同意,兩人稍作安排,讓張雲謝英華等人帶著傷者先行隱蔽,他們立即動身跟著陳夷指引的方向去了。
重新進入洞窟,自另一邊出去,疾行大約四五裡路,聽見水聲嘩嘩,在一條水勢湍急的河流岸邊不遠,開始出現倒伏的屍首。
這些時候,很明顯是從洞窟跑出來的,其中還有那個養蛇人。
但是,他們都被殺了。
河邊樹叢下,十幾隻半舊長了青苔的快舟。
但這些人沒等上船,就被人追上殺掉了。
燕長庭看傷痕,都是一擊即殺的,這個殺人者身手極高,這些能第一批跑出來的肯定不乏身手不錯的,但俱全部被一擊斃命。
“你能做到嗎?”
沈箐臉色有點凝重,她肯定不行,她問燕長庭。
燕長庭點點頭,“可以,但張雲他們不行。”
換而言之,就是得燕長庭這般級彆的高手才行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想起了那個灰衣人。
兩人都沒作聲,繼續往前行去。
可走到接近河邊,燕長庭卻“咦”了一聲。
他真的鮮有這種驚疑不定的語氣,沈箐:“怎麼了?”
燕長庭上前兩步,泥土中,有點點金色,他蹲下摳了其中一下,是一枚金釘。
“透骨釘。”
“司馬超?”
這是司馬超的獨門暗器。
透骨釘不稀奇,加了玄金鍛製罕見點也不獨他一個,但這人格外刁鑽陰險,在透骨釘中加了幾條細細血槽,內裡甚至還有倒刺,還淬了毒,一旦打中要害,登時半邊身都麻痹,這就獨此一家了。
燕長庭前世見識,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和沈箐麵麵相覷。
“司馬超?司馬超怎麼會在這裡?”
難道奉燕殷之命,燕殷讓他來殺人滅口?
不能吧?
沈箐發現河邊還有拖拽痕跡,他還帶走什麼人嗎?
是他帶走的。
還是灰衣人?
沈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