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王和沈箐有桃花之約的時候,兩人還是未婚夫妻。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含蓄吐露了他在婚約解除之後的黯然和孤獨。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則是他滿腔的相思和期盼。
老實說,這告白可比燕長庭的高水準太多了。
隻可惜,沈箐並不能回應他。
沈箐一怔,抬頭,杏苞搖曳,英挺雋秀的青年長身而立,一雙飽含情愫和期盼的眼眸格外明亮。
隻是,這樣的目光於她而言實在太過沉重了,沉重得一下讓她有點手足無措。
她,從來沒有考慮過會和榮王在一起呀。
不是榮王不好,而是兩人緣分不夠。
是的,榮王很好很好,像他這樣的暖男大哥哥,她甚至曾經心動過。
隻可惜她當時就很清醒,就像曾經對燕長庭說過的,她沒想過戀愛和嫁人,所以婚約解除,她惆悵一把也就早早就過去了。
後來,她也隱約察覺到一點榮王的心意,在兩人分開又彼此通信的時候,沈箐能做的,也隻是裝作不知,不給予回應,以免造成誤會。
彼時天各一方,各自陣營,根本不可能,這樣無言體貼的方式最適合彼此。
可時移世易,榮王已經和他們同一陣線了。
沈箐低了低頭,她醞釀措辭,半晌沒做聲,而榮王何其聰敏,眼裡明亮的光芒隻閃亮了片刻,他怔了怔,眸光慢慢黯淡下去了。
“……其實,你不必在意,我知道,情不可枉求,我……”
他竟有些語無倫次。
卻還在安慰沈箐,給沈箐台階下。
沈箐心裡的愧疚簡直無以複加,可問題是,再怎麼愧疚,這種事情也是不能胡亂答應的。
她抬了抬頭:“對不起,祈哥哥,我……”
在她對不起一出口一瞬,榮王心口一痛,難以言喻的梗痛自心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甚至有些眼眶發熱。
“……沒事,沒關係的。”
“對不起,是我莽撞了,是我的不好!你彆在意,彆在意,”這注定是一個黯傷的過程,但榮王這一刻實在感覺難以承受了,在他失態的前夕,他勉強對沈箐說:“好了,今天謝謝你,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我也回去了。”
“好。”
沈箐轉了轉身,兩人頓了頓,最終她先邁步,兩人擦肩而過。
那支探出牆頭的早杏輕輕搖晃著,榮王眼前模糊,他仰頭強行忍住,半晌,快步衝回去了。
……
沈箐輕輕歎息一聲。
她聽得見腳步聲,頓了頓,片刻,回身看了一眼,榮王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沈箐忍不住揉了揉額角。
真是作孽啊!
唉,但榮王過來之後,這大概是早晚都會有的一幕吧。
她總不能違心拖著彆人,這是不道德的,她又不是海王。
家裡頭那個還煩著呢。
她是真沒心思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了。
早點說開,也是好的,以免平白耽誤一個大好青年。
這麼想想,心裡舒服了很多,沈箐歎了口氣,伸手撥了下垂在眼前的幾條杏枝,轉身往回走。
但誰料一轉過大彎,迎麵卻和站得很邊緣的燕長庭撞了一個正著。
他身上甲胄還未卸呢,一頭撞上去,堅硬的甲片差點把沈箐的鼻子都給撞扁了,疼得她眼淚嘩嘩,剩下那點子
惆悵瞬間就飛了,“你杵著乾嘛呢?”
疼死了疼死了。
“你該不會又在偷窺吧?”沈箐捂著鼻子,警惕眯眼。
對比起沈雋,沈箐可太清楚這家夥的尿性了,都不帶猜的,第一句就直擊核心。
燕長庭:“……”
“我不是,我沒有!”
他趕緊叫屈,事實上這次真沒有,他真的是湊巧碰上的。
沈箐狐疑打量他半晌。
好吧,暫且相信。
但這家夥嘴角快咧到耳後根去了。
燕長庭雖然有點著急,就差舉手發誓了,但他難掩神采飛揚,估計就是立馬把朝廷大軍全殲都不見得會樂成這樣的。
沈箐嫌棄:“去去去,你笑了太惡心了!”
這家夥樂啥,她可太清楚了。
沈箐翻了個白眼,“傻樂什麼,趕緊走吧。”
彆在這杵著了,萬一被榮王聽見動靜,這得多傷人心啊,她趕緊扯著這家夥跑了。
……
晚霞的餘暉漸漸退散,暮色四合,沈箐看了看天色,乾脆拉著他跑出府外去了。
找了她今天看著挺好的米酒丸子小攤子,解決了晚飯。
一直到晚餐消了食,一個多快兩個時辰了,這家夥還高興得不行,沈箐忍不住了,“至於高興成這樣嗎?”
彼時,燕長庭一手牽著兩人的馬,兩人正緩行在回郡守府的青石板小道上,沿途有卡崗的兵士衝他們見禮,沈箐微微笑了笑,點點頭讓他們各自忙去。
轉過頭,她衝燕長庭翻了個白眼。
可燕長庭確實很歡喜啊,難以形容在聽到她婉拒榮王那一瞬間的感受,柳暗花明,地獄天堂,他簡直心花怒放,驚喜得難以用言語來表述。
那種喜悅到極點的情緒直衝天靈蓋,到現在都沒有停下來。
燕長庭高興,又有點委屈,“你這陣子都隻顧著他,一點都沒理過我,……”
魏太妃教育過他,燕長庭也不是真一點理智都沒有,不然他真的按捺不住的。
饒是這樣,他已經忍耐到極點了。
再繼續下去的話,他肯定繃不住的,哪怕冒著沈箐不喜歡的情況,他也得刷存在感了。
不過沒等他崩,今天先來天外一筆,讓他由穀底直升山巔,情緒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沈箐聞言皺眉:“他幫了咱們這麼多,難道不該回饋嗎?”
燕長庭這話她可就不樂意聽,她不支持以德報怨,她不是聖母,但恩怨分明她認為是必須的,榮王在他們低穀在他們艱難在他們需要幫助的時候幫助了他們這麼多,不管如何,燕長庭亦屬於其中一個受益者,在對方有需要的時候,他們也該儘力去幫助他,守望相助,問心無愧,這才是正路。
燕長庭急忙說:“我知道,我知道,我這不是沒有擾你嗎?”
正如沈箐了解燕長庭,燕長庭也極了解沈箐,也是因為這樣,不然光憑魏太妃的教育可按不住他的。
還是因為沈箐。
兩人說的是私事,也不可以身後尾隨的親衛聽見,於是直接放開馬韁,輕輕一躍,自後圍牆進了郡守府,兩人撿了個高高的屋簷,兩人坐在屋脊上說話。
今晚天清氣朗,晚風有些涼,但吹散了浮雲,可以看見漫天的繁星。
星光之下,說到這處,燕長庭不禁垂了垂眼睫,他聲音裡的雀躍和興奮終於去了,低低說:“……我害怕。”
怕你喜歡他,怕你不要我了。
聽得沈
箐心一軟:“你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不是都和你說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