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你擔心的多了去了。”
譬如那個還是沒啥頭緒的灰衣人。
但說歸說,她聲音還是軟了幾個度。
夜風呼嘯而過,她半披在背後的長發紛飛,有幾縷落在他的臉上肩膀上,在索索抖動著。
這樣的夜晚,四下寂靜無人,一應燈火和煩惱都仿佛離他們遠去,人世之間,天地悠悠,好像就剩下他們兩個。
這大概就是燕長庭最期盼的光景了。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情景,這樣的話題,燕長庭終究有點忍不住了,或許也是今天榮王的表白刺激到他了,他抬頭看了她一眼,半晌,“……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這聲音很輕,但卻蘊含另一種什麼,仿佛他的情,他極力克製著,卻仍能從這輕聲細語中窺得其中的厚度。
他帶著小心,害怕給她壓力又讓她不高興了,說話的時候,不自禁膝蓋觸地,半跪下來。
沈箐:“……”
她肩膀垮了垮。
不要,一個兩個都這樣……
但是吧,燕長庭不是榮王。
有些事,也早晚得說清楚的。
行吧行吧,擇日不如撞日吧。
她雖然有點無奈,但也注意到他不自禁的姿勢,歎了口氣,把他拉起來。
“跪什麼跪?有話好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知道不?!”
她按了按額頭,又擼了一把劉海,瞅了燕長庭一眼,燕長庭仿佛意識到了什麼,一瞬間也緊張起來,緊緊盯著她。
沈箐:“……”
“你緊張個屁!”
彆搞到一副受害者的樣子好不好?
這一切都是你這家夥搞出來的!
沈箐沒好氣。
不過吐槽歸吐槽,兩人走到今時今日,沈箐也不得不接受了他喜歡自己這一事實了。
震驚過,煩惱過,動容過,沉思過,最終還是接受了燕長庭的角色轉換了。
這份情,太過沉重,她一開始是逃避的,但終於還是不得不讓自己去麵對了。
她坐在屋脊上,抱著腿盯了遠處的星火半晌,側頭對燕長庭說:“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你讓我想一想好不好?”
時至今日,她終於正麵和他談起這個問題。
她很認真地說。
這確實算一個飛躍式的大進展,她明確了他的感情,也不再將他放在弟弟的位置上。
他徹底從弟弟這個角色走出來了。
進入了追求者。
她在考慮他與她之間的感情。
在燕長庭以為得三年、五年、他甚至有磨一輩子的最糟糕的打算的時候。
他聽得一愣,半晌,繼而狂喜,“真的嗎?”
“好!好,那你想,你想!”
“嗯,好!”
他高興得語無倫次,沈箐忍不住翻了小白眼,懶得搭理他。
她撇撇嘴,往下一溜,直接仰躺在瓦頂上,頭枕手臂,仰看這漫天星鬥銀河。
燕長庭高興了一陣子,又有些抓心撓肺,突然想起她曾經說過的,沒打算談戀愛沒不打算嫁人,她當時並沒告訴他原因。
——人就是這樣的,得到了這個,又想那個,況且他這還不算得到了,抓心撓肺。
燕長庭想問又不敢問,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換了個話題,他小聲說:“你為什麼不答應榮王呀?”
要是答應了,你還坐得住嗎?
沈箐斜睨了他一眼,沒好氣:“以前不是說過了嗎?我沒想過和他呀!”
明知故問!
對,燕長庭就是明知故問,但聽到這個答案,他心花怒放,也不介意招白眼兒,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低頭在腰側掏啊掏,掏出一個小荷包,然後打開,取出了一個褐色的小玩意遞給她。
“什麼?”
借著月光,沈箐定睛一看,原來是個小蚱蜢。
木雕的。
小小一隻,根須俱全,能看到雕刀的痕跡,但被打磨得十分光滑,可見雕者是個新手,但十分用心,把這個小東西雕得活靈活現。
沈箐送他草編的,他送沈箐木雕的。
也不知什麼時候去學的。
他小聲對她說:“以後,我每年送你一個好不好?”
月光下,他的眼睛和星星一樣閃亮。
沈箐攤開的手心裡,托著這個木雕的小小蚱蜢,玉白和烏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看了半晌,笑了笑,“看把你閒的。”
不是忙得飛起嗎?
燕長庭興致勃勃:“我現在雕的還不夠好,等明年就好啦,後年肯定更好!”
到時候她也會有一個小匣子,裡麵裝滿了他給她雕的小蚱蜢,這樣的情景,他想想都幸福得快要暈厥。
他還在說,說等仗打完了怎麼怎麼樣,說到時候肯定和她去嶺南一趟,去出海,去釣魚。
他都有些歡喜忘形了。
沈箐聽得有些想笑。
這家夥,都開始暢想未來了,就跟她肯定答應他似的。
明明她剛才隻是說會認真想一想好不好?
沈箐無奈之餘,又有些好笑,但她最終還是沒有打斷他的暢想。
有一個人,滿心滿眼,把你放在心坎上,這種感覺,讓人沒法不窩心。
沈箐靜靜聽著,一直聽到他說完,月兔東升,已經從樹梢升到星河之上。
夜深了,拂麵的冷風終究帶上幾分沁寒,兩人才跳下房簷,燕長庭送她回院子。
沈箐住的是個植滿了春海棠的大院子,早春老枝瞅蕊煥發生機,已經有一點點的嫣粉花苞,在夜風裡輕輕搖曳。
她笑了笑,衝他揮手。
燕長庭還是站在院門外,等她進了房門亮起了燈,戀戀不舍片刻,才轉身離去。
他的步履今天顯得格外的輕盈,遝遝遝仿佛要飛起來一般。
沈箐靠在門扉上,側耳聽那腳步聲漸漸遠去。
她有些好笑。
但笑過之後,忍不住抹了把臉,輕輕歎了一口氣。
他這樣,她壓力好大啊。
一直沒有吭聲的係統,小聲問:“阿箐阿箐,你是要留下來了嗎?”
沈箐抓了抓頭發,“我這不是還沒想好嗎?!”
啊啊啊,好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