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母女固然可以跟著沈箐,可沈箐也會成家,沈箐當然不會不管親姐姐,可這種投靠式的客居到底和前者不一樣的。
沈恬經曆特殊,多次心靈受創,要找一個真心愛護她且不介意前事的人其實並不容易,她正值韶華,父兄更舍不得她一世寡居,而剛好魏渠大家都認識,且人才年齡什麼都過關。
雖然略快了點,沒什麼心理準備,但沈家父子反複商量過後,還是默認了。
“我和爹也沒什麼好盼的,就盼著你和你二姐,能一生平安順遂。”
說這句話時,沈雋聲音輕緩,微微側頭對沈箐一笑,風吹揚起他的巾綸,微笑溫和,難掩疼惜。
沈箐睜眼半晌,才露出個笑臉,嘿嘿笑了兩聲。
“哥你累不累?”
都走這麼遠了,差不多吧。
沈箐就把沈雋扶回去坐著,推著他往回走。
她特地避開多石子兒的地方,儘量讓他舒服一點。
也一如他和沈正崧,平時沒什麼露骨的話,但對她一腔疼愛卻從來不少。
啊啊啊,重來一回,放飛自我之後,沈箐不得不承認,她再也沒辦法從容麵對他們的死亡了。
她很希望沈家的爹哥親人也長命百歲,無病無痛。
這邊的親人也有感情了。
……
當然,有了感情不獨獨沈家人,還有燕長庭。
這家夥隻要一有空,就迫不及待往這邊跑。
哪怕自己跑不了,也會使人跑。
剛把沈雋扶進帳,就聽見遝遝的馬蹄聲和長嘶遠遠傳過來,回身一看,果然張雲。
張雲手持馬韁,另一隻手提著一個小包袱,外頭露出一點點鮮嫩顏色的葉子,她眼尖,仔細一見,好像是橘葉。
——這種行軍路上,有時候也挺難的,因為新鮮蔬果不多,有時候會引發一點不好言說的苦惱,譬如,便秘口腔潰瘍之類的,為此從前沈箐抱怨過好幾次,燕長庭一直惦記著,一有機會就想著找給她。
這是個春回大地的仲春,早些的地莓野桔都出來了,酸是酸點,但在隻有乾糧和一點乾肉的眼下,這可是好東西。
他自己不得空,卻特地命人尋了來,送來給她。
沈雋已經進營帳了,沈箐趕緊刷一把放下手裡的簾子,隔絕了她的哥的目光,再給張雲使了個眼色。
好在張雲也不二,非常認真嚴肅傳達了軍令,又找幾個人說了說話,最後才找沈箐,悄悄把小包袱遞給她。
誒。
沈箐偷偷把小包袱扔進車廂裡,回頭再吃。
她翻身上馬,正甩了甩鞭子,係統在她耳邊念叨:“阿箐阿箐,我試過了,可以!”
沈箐:“……”
她急忙問:“你什麼時候試的,找誰試?”
彆亂來啊兄弟!
係統說:“沒,我找的都是兵士。”
不是沈箐身邊的人。
而且消除的都是無關緊要的記憶,譬如戰場殺戮,噩夢這類的,對本人來說還是好事。
“那還好那還好。”沈箐真被它嚇壞了。
念叨係統兩句,她把手上剛扣下的那顆粉色的地莓塞進嘴裡壓驚,她露出一個酸爽又糾結的神色。
沈箐好久都沒答它,係統等了一會兒,“阿箐,你喜歡他嗎?”
難道喜歡上燕長庭了?
喜歡?
沈箐被它哽了一下,嘖,喜歡啊,或許有那麼一點點質變吧,但還不至於。
隻是,“我總覺得不大好。”
沈箐皺眉,她覺得不好,過不了心裡那關,這也太不尊重人,太不尊重對方的感情了。
係統:“尊重?”
“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沈箐抓頭:“我想想,不急的,你彆瞎嚷嚷的,我忙著呢,嚷得我腦仁兒疼。”
不急不急,這會兒正忙活著呢,回頭再想。
她趕緊一鍵屏蔽係統聲音了。
這破係統,弄得她更糾結了。
……
不過沒等沈箐閒下來,就先出事了。
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之所以說大,是因為事涉重要;之所以說小,是因為對方未遂。
沈箐被這破係統整得抓耳撓腮,飯又有點太鹹,她乾脆把馬交給親兵,自己跳上扔小包袱那輛車去了。
擠在兩個箱子中間,扒拉開半青半黃的桔子皮,酸得她齜牙咧嘴。
正當沈箐打算給她爹和她哥分一點過去,讓他們也酸爽一把,至於二姐而外甥女,那不是有魏渠嘛,她就不搶奪人家獻殷勤的機會了。
剛想起魏渠,他那邊就出事!
一聲極其尖銳的哨聲!!
突兀響起,劃破長空,沈箐這邊都隱隱聽見了,她吃了一驚,立馬拋下小包袱,撩起車簾衝了出去。
是閔姑!
閔姑就駐紮中軍,雖然取水遠點,但勝在安全度高,找了個避風的小丘,讓照顧她的婦人給她清理身上,並熬藥喂藥,旁邊紮營,等營帳紮好再把閔姑移進去,忙忙碌碌,沈箐剝桔皮的時候,那邊才剛收拾到一半。
但誰料就是這個狼煙地動的關口,出事了!
沈箐趕到的時候,燕長庭也剛好急掠而至,兩人匆匆遁哨聲疾奔過去,卻見幾具屍首,魏渠栽跪地上,他吐了一口血:“……閔姑沒事。”
他特地設計的馬車,擋板一翻,閔姑就掉進中格了。
一萬精兵的營區並不大,燕長庭少頃就至了。
閔姑沒事,就是剛才魏渠率人迎上,親兵死了幾個,他被擊中胸口重傷。
但魏渠一撐刀柄立馬就直起腰,急道:“快!快啊!”他喘息著:“……是那個灰衣人,快追!!”
他手一指,燕長庭沈箐立即望去,隻見隱隱騷動中,一抹身披普通甲胄的高瘦影子急掠往外。
一萬兵士營區不大,他潛入殺人不成,直接掠遁。
謔!
燕長庭立即對魏渠和急趕而至的陳嬰陽沈雋道:“你們倆安置好閔姑!”
聲音猶在,燕長庭沈箐張雲等輕功好手已經跟著那個抹影子急追上去了。
……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這個灰衣人終於出現了!
燕長庭他們是急起直追。
尤其是燕長庭,一直緊緊咬著其身後。
沈箐張雲鄧洪升等人輕身功夫略遜一籌,但他們選擇了迂回包抄相助。
自從這個灰衣人出現,沈箐身上時刻配備這迷藥毒粉毒針等物,她火速將手上的東西分分,眾人掃幾眼地形,飛快往兩邊而去。
鄧洪升甚至祭出他另一拿手絕活,一張銀光閃閃的玄金加秘銀打造的細絲網,另一邊交給陳夷,一行人抄近路堵在前頭,兜頭罩下去。
但這個灰衣人身手真的高絕到極點,鄧洪升等人突兀出現,他居然還能硬生生一側,與銀絲網擦肩而過。
一道銀光疾閃,陳夷悶哼一聲,銀絲網脫手飛出,千鈞一發,灰衣人再回身擋了燕長庭一劍。
一刀一劍重重交擊,火花四濺!兩人同時倒退七八步,而灰衣人無心戀戰,他借著這一退勢,火速往後急掠,那邊的是沈箐和張雲,兩人聯手,沒能堵得住他,毒針擦著他的左臂過去了,輕微“撕拉”一聲,留下一點細微的血絲,但他立即反手把那塊皮肉剜去了。
鄧洪升同時奮力一拋銀絲網,可對方一偏頭,隻勾住了他的布盔。
布盔啪一聲掉在地上,圍堵失敗了。
燕長庭複追上去,一直追出了數十裡地,最後卻被他跑掉了。
等他回頭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了,沈箐迎上去,“怎麼樣?”
燕長庭搖了搖頭:“跑了。”
不過燕長庭並沒有很失望,他馬上告訴了沈箐一個新消息,“那人年紀很大。”
沈箐:“怎麼說?”
“鄧老不是勾掉他布盔嗎?”
灰衣人每次出現,都包著頭巾,原先,燕長庭也隻以為這隻是一個習慣,畢竟不管是夜行衣暗殺者,還是時下很多儒生的打扮,都是戴頭巾的。
就挺常見的。
但今天鄧洪升一勾布盔落地,連帶扯了扯對方的頭巾,雖然對方馬上就動手調整了,但正麵追擊的燕長庭還是看得一清二楚,對方頭巾之下,露出一截銀灰交雜的白發。
有些許黑的,但真的很少了,一眼望過去,鐵灰色和銀白的。
這人年紀很大了,並且不是一般的大,至少至少都五旬過半往上了,上不封頂。
並且從他迅速調整頭巾這點,此地無銀。
沈箐:“???”
她真的驚訝了,“白頭發?五旬過半往上?!”
不是吧,一直和他們打交道的灰衣人,原來竟是個老年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