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燕長庭不敢有任何鬆懈,他擰眉盯了對方半晌,沈敖一臉冷肅,不容質詢。
他有點不耐煩,兩人僵持了半晌,燕長庭終是冷冷道:“最快半年。”
“長則半年,短則三四個月就夠了。”
魏太妃到底年紀大了,底子虧損,又過一寒冬,再度病倒沒啥稀奇的。
至於胡大夫那邊,燕長庭去安排。
沈敖的預期,短則一季,最長不過四月。
再多的,他不能再等!
沈敖瞥了他一眼:“這老婦不能久留,儘快解決!”
“至於朝廷王師那邊,如果順利,明年即能解決戰鬥!”
分而化之。
離間燕殷和司馬超,此乃上善之策。
“不用我教你了?”
沈敖終於露出一抹躊躇滿誌之色,籌謀多年,終於要到了卓見成效的終點了!
他仰頭,獵獵寒風,衣袂翻飛。
片刻,沈敖收回視線,瞥了燕長庭一眼:“不要讓我和你祖母失望,聽見了沒?”
留下這一句,他身影疾掠離去。
……
燕長庭站了片刻,也掉頭回營。
“阿庭,阿庭,你怎麼了?”
路上遇見迎著他而來的沈箐,燕長庭笑了笑:“沒事。”
哪怕沈敖已經去得不見蹤影,哪怕已經返回大營,燕長庭也不敢露出絲毫異色,一直到拉著沈箐回了帥帳,簾子放下那一刻,他才控製不住的渾身戰栗!
“嗬嗬,好,真好啊!”
燕長庭憤慨的目光中,刀鋒一般的寒芒掠過。
他不知沈敖察覺了些什麼。
但今日的逼迫真的太好了!好極了!
一股怒火直衝天靈蓋,沈敖的步步緊迫,激起了他滿腔的憤懣!
對於沈敖和梁太後兩人,要說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隻是對於前者和後者,還是會有一點點差彆。
沈敖再多的不好,也庇護了他,手把手教他武功,花了極多的心思供書教學,這些都是真的,燕長庭今日的一身本事,全是他所授。
他在燕長庭貧瘠的童年和少年情感中,占據一個很重要的位置,甚至不亞於父親一類的角色。
所以得知真相後,燕長庭恨歸恨,但他潛意識裡更多是摒棄他遠離他,卻從來未曾深想過其他。
或許說是逃避吧,潛意識逃避去想雙方衝突到最後的結果。
哪怕他理智上會明白,這是不可能避免的。
但,他從來沒有想過殺了對方,或者,不廢不休!
這一點,梁太後其實是沾了沈敖的光了。
直至今時今日,燕長庭清楚明白一個事實,魏太妃和沈敖那邊,他隻能二選一!
不是尋常的那種二選一,而是二者隻能存一!
魏太妃或許能因為燕長庭而默認沈敖和梁太後的存在,並且她未必不知道最終的矛盾結果,但她已不想去想了,她其實說過的,她所剩的唯一心願,就是為魏氏複仇去汙、讓魏氏所有靈位得以重見天日。
可沈敖和梁太後,卻並不容許魏太妃存在。
更甚者,不容許魏氏的存在。
燕長庭想同時認魏太妃當祖母,那是做夢!
說不定,等大事了罷之後,沈敖甚至會動手除去盟軍中的所有魏氏親信,斬草除根。
燕長庭嗬嗬冷笑:“他讓我殺了祖母呢。”
極端的憤慨過後,他眉目一片冷然,今日他終於清晰地意識到,他和沈敖梁太後,沒有任何共存的可能性。
他必須在塵埃落定之前,將這兩人徹底解決!
“四個月。”
燕長庭垂眸,他還有四個月時間。
“彆氣了,為這些人氣惱什麼?”
沈箐安慰他:“咱們以後越過越好,而他們什麼都得不到,豈不快哉?”
燕長庭長吐一口,握住沈箐的手,笑笑,“阿箐,幸好有你。”
幸好有你在我身邊,不管風裡雨裡。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沈箐衝他露出一個陽氣滿滿的笑。
燕長庭心口終於舒服了一些,他輕輕地伸手,將她擁抱在懷裡。
“我要他們後悔莫及!”
沈箐笑了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回抱了他,“嗯,沒錯!”
……
一個溫情滿滿的擁抱,半晌才分開,燕長庭伸手把她臉畔的碎發掖在而後,叮囑:“你要注意些,不管去哪,都多帶些人,萬萬不可落單了。”
燕長庭很忌憚沈敖,要知道沈雋就是前車之鑒。
“嗯嗯,我知道的,……”
可兩人正說著這茬呢,卻出事了。
帳外有急步和對話的聲音,緊接著陳夷一聲:“主子?”
帳簾下一刻就撩起來!
陳夷可是很少這麼急切到莽撞的,燕長庭:“什麼事?”
下一刻,老金沈雋帶著沈正崧快步進來了!
“……爹,你怎麼回來了?”
乍見沈正崧,沈箐吃了一驚,飛速和燕長庭對視一眼,兩人心裡登時生出一種不祥預感。
“三娘!你祖父沒死!!”
沈正崧一開口,石破天驚。
他臉上還帶著一種極度喜悅以及幾分的困惑不安交雜起來的神情,前者是因為這個重大消息的,後者則是因為剛才沈雋和老金瞬間凝重並顧不上說話就飛速拉著他跑過來的表現的。
“……”
沈箐:“……然後呢爹?”
“你怎麼知道的?”
“前些日子,初四的時候,你祖父來郡守府找的我。
沈正崧震驚不已,沈敖解釋原因後,他很快就諒解父親的,並且告訴了父親家裡這些年的變化,包括沈雋沈箐,以及沈恬和新生的外孫女。
——沈正崧日前五十大壽,他無心辦壽宴,沈雋沈箐這邊也沒法抽身去賀壽,於是精心準備了禮物書信,由沈恬攜帶一起送過去。
沒錯,沈恬和彘兒當時正身處沈正崧所在的衛安郡。
“你祖父聽了,便說要見見二娘母女。”
沈正崧自然趕緊回去把沈恬母女帶過來了。之後,沈敖就說,許久沒見孫女重孫,要帶她們在身邊一段時間,回頭再送回來。
沈正崧有點意外,但父親如此說,他當然沒有拒絕的道理,於是叮囑幾句,回府接上奶母侍女,就讓她們去了。
他本人還處於震驚的狀態中,急忙趕回來告訴兒女這個重大消息。
老金說:“二姑娘及小姑娘,已經被接走了。”
這當然不是巧合。
原來,沈敖來找燕長庭之前,就先去了衛東一趟了。
感情人家這上的是雙保險!
燕長庭臉色鐵青一片。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沈雋最敏銳,剛進帳篷,他就敏感察覺有事發生了。
沈箐抹了一把臉:“半個時辰前,他來找燕長庭,讓他殺了魏太妃。”
“限期,四個月內。”
“再拖,拖不過半年。”
沈雋老金瞬間明白,兩人,尤其前者,臉色大變。
“怎麼了?你們,說什麼?什麼意思?!”
沈正崧兩鬢已經見白了,他聽不明白,但……這明顯不像好事啊。
沈箐握住老爹的手,“爹……”
她長吐了一口氣,之前,她和沈雋商量過,其實是刻意將沈正崧和沈恬母女送得遠遠的。
還是千方百計想的理由。
為的就是不敢太多動作,怕驚動對方。
除此之外,他們也沒法做得更多了,畢竟燕長庭隻有一個,而他們這邊除了二姐母女和父親,還有諸如木哥百裡珍、魏渠陳嬰陽等等等等的無數人。
重要的人很多啊,他們是絕對不可能把所有人都藏起來的。
有一個功夫高絕的對手,根本就防不勝防。
沒法防。
好吧,這事兒還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