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2 / 2)

話未說完,就被沈箐一記耳光,沈箐深恨她虐待幼時的燕長庭,更恨她這種直到現在都還那麼讓人惡心的態度!

她狠狠一記耳光,直接把梁太後拍在地上,後者年紀可不小了,直接臉頰紅腫嘴角出血,牙齒被打掉了半邊。

“呸”一口血,七八個牙齒滾了一地,接著又被沈箐粗暴拽起來,拍拍她的臉,“你也有今日了啊。”

她重新把匕首架在梁太後的脖子上。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粗暴又直接,半點都沒有把沈敖放在眼裡。

沈敖怒不可遏:“你父親,就是這麼教你的?”

他聲音冷若寒冰,陰沉到了極點。

毫不懷疑,如果沈箐站在他麵前,他會毫不猶豫一掌。

沈箐嘖了一聲:“跟你學的啊,無情無義,視親緣如草芥,這不是您兩位最擅長的嗎?”

“你們不是一直這麼做的嗎?”

是忘了燕長庭呢?還是忘了二姐?

居然還有臉提她爹?

哦,合著做了你子孫,就活該無條件奉獻和被利用了?

不好意思,她不是生恩黨耶。

沈箐一臉稀奇:“合著你們一直這麼做的,就覺得沒毛病,彆人反過來這麼對你們,就不行了?”

就覺得彆人逆了人倫天理?

這是什麼強盜邏輯?

沈箐真的有點好奇了:“您這是真覺得自己一點錯都沒有嗎?”

沈敖怒極反笑:“好一個背典忘祖,牙尖嘴利的東西!”

說來,這沈敖也確實是個人物,此情此景,此等大變,他依然沒有失控,周身斑斑點點的猩紅,幾縷散發隨風獵獵,被包圍在數以千計的精銳箭陣當中,都依然沒有顯得過分的狼狽。

果然是曾經叱吒風雲指點江山的一代風流人物!

這心理素質,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

隻不過,他也確實盛怒到了極點了,每一次見沈敖,不管當年還是從前,他都是冷靜自持喜怒鮮少形於顏色,而此刻,他神色卻隱隱可見猙獰,眉目戾氣儘溢言表,可見燕長庭的背叛,半輩子的心血儘付東流,徹徹底底觸及了他的逆鱗。

他暴怒!

麵對成千上萬的強弓.弩.箭,他絲毫不見懼色,蒼老如鷹隼的銳利眼眸噬人一般掃過沈箐,最後落在燕長庭的身上。

沈箐其實不算什麼,於沈敖而言,最多是個逆孫女。

可燕長庭不同,他真真正正是在燕長庭身上費儘了心思,苦心栽培,文武親授,殫精竭慮為之籌謀的。

他想不通:“魏氏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

值得你背叛恩師,背叛親祖母。

他切齒恨極:“你也是個背祖忘師的東西!”

早知有今日,不如將他扔在王府,讓他隨他母親去了就是!

燕長庭身上的血跡並不比沈敖的少,他左下頜至耳邊甚至添了一道血痕,隻是他的神情始終都平靜。

沈敖的指責,沈敖的憤恨,他早有心理準備,此刻麵對對方的詰責,他隻淡淡一笑。

有譏誚,有嘲諷,隻是辯解他已經沒興趣說了,正如沈箐說的,和他說不通的。

燕長庭直視對方的眼睛:“嘗聞百智老人仁善為懷,慈渡眾生,如今冰嶺一帶,尚流傳著他治疫救城廣施恩澤的傳說。”

“你,可繼承他一分?”

說到背祖忘師,這話就有意思了。

在剛得知沈敖未死以及他和梁太後的瓜葛的時候,沈箐還特地了解過一下,其中就有他的師父百智老人。

不打聽不知道,這百智老人可真的是一個相當讓人敬佩的人物。

上知天文,下曉地理,文武全才,連醫工等等旁門奇技也精通,活了過百歲,是一個相當了得的隱世高人,最重要的是他淡泊名利,又仁善為懷,雖甚少行走俗世,但冰嶺附近卻一直流傳著他的傳說。

前朝末年,天災頻發,又強征暴斂,百姓民不聊生,幾度疫病,他都親自下山去救治百姓,最嚴重的一次都封了城了,他都沒有出來,最後硬生生救下了半城的百姓。

現在那一帶很多地方還供著他的長生牌位。

疫病過後,他分文不取,翩然而去。

讓他名聲流傳最廣的是他的醫術,但他的本事卻絕不止這一項,幫忙看天算雨,浸穀下種;教導山下孩童習武強身,以抵禦越來越凶悍的匪患,大大小小,不管瑣碎不瑣碎,但凡找到他門前求助的,他都會出手。

不少人覺得他好厲害,想家裡孩子跟著學上一二,他也願意施教,不管貧富,一律對待,不收束脩,甚至貧家還貼上飯食。

他在冰嶺隱居數十載,冰嶺一帶的百姓,在王朝末年相對而言,算是過得比較好的了。

就很讓人敬佩。

燕長庭譏誚一笑:“想必,他當年沒讓你這麼做的吧?”

沒有教你不擇手段,將人擺布於股掌之上的吧?

沈敖臉色終於大變了!

猝不及防。

燕長庭這個問題直戳人心!

沈敖當然沒有忘記他的恩師,燕長庭這個異常尖銳的問題,一下子讓他想起許多往事!

沈敖是百智老人八十歲才收的關門弟子,在此之前,沈敖足足求了五年時間,才成功得拜入門。

百智老人天資過人,對衣缽傳人要求當然很高,很可惜的,他找了半輩子,也沒找到真正合適的。

原來想著遺憾帶一身絕技入棺,不料卻遇上了沈敖。

沈敖此人,天資橫溢,筋骨過人,又極有決心毅力,是數十年都未曾遇上過的好苗子。

他的師父幾度猶豫,卻始終不肯收他入門牆。

說他性情太偏激了,缺乏仁慈之心,偏偏如今正值天下大亂前夕,百智老人怕他將來走偏給蒼生帶來災難。

可沈敖是真的毅力可嘉,生生尾隨,默默無聲做儘一切徒弟該做的事,最後長跪了三天兩夜,足足花了五年時間,終於打動了他的師父,將他收作入室弟子。

沈敖也有他的閃光點,他非常孝順,事師如父,言聽計從,因為師父年老,家鄉又路途遙遠,所以多年來隻去信,沒閒暇回過一次,苦心學藝,終學成出師。

他的師父是他送的終。

臨終前,百智老人要他起誓,不得摻和天下事,否則,他的師父將死不瞑目。

他依言做了。

當時也並不打算違誓。

怎料陰差陽錯,送罷師尊踏上歸鄉之途,梁氏的遭遇讓他本來打算遵從師命隱居的命運拉上了另一個軌道。

並且,越走越遠,一發不可收拾。

很久,沈敖都沒有想起師父了,燕長庭尖銳的詰問,他眼神瞬間閃過師尊當年的猶豫以及臨終前的一雙眼睛。

“嗬!”

沈敖暴怒了。

被刺中要害的憤慨,一瞬讓他紅了眼睛,甚至比發現燕長庭背叛還要熱血上湧!

“你找死!!!”

沈敖厲喝一聲,身影如鷹,倏地掠過,一劍封喉,直逼燕長庭。

燕長庭“刷”一聲提劍,“錚”擋住!

兩人再度激戰在了一起。

打鬥之劇烈,對戰之凶猛,兩道人影驟分驟合,淩厲劍鋒讓魏渠淩英等人不得不再度後退!

沈箐看得膽戰心驚,場上兩人越來越多的負傷,不行啊,繼續下去,肯定兩敗俱傷!

沈敖就算了,燕長庭可不行啊!

“看招!!”

她瞅準機會,大喝一聲,一腳往梁太後後背一踹,後者直接飛撲了出去,撲進兩人的劍鋒之間!

“啊啊——”

梁太後尖叫一聲,血腥噴濺,“表哥!!……”

沈敖的刀刃差一點就刎上了梁太後的麵門,他終於一醒,生生一滯,就是這個時候!!!

沈箐大喝:“阿庭,回來!!!”

同時她手一揮!

“放箭!!!”

“繃——”一聲,是弓弦繃緊到極致後同時放手的嗡鳴,“嗖嗖嗖”萬箭齊發,密集如雨點般的強箭直直激射往中心一點!

沈敖暴喝一聲,一提梁太後,身形暴起,薄刀橫掃,銀光如煉,丁丁當當不絕於耳!

可這個箭陣,是特地為他量身打造的,燕長庭親自評估過的,哪怕是他,也不肯能全身而退。

沈敖和他,戰力相差不大。

“噗噗噗”幾聲,激射的箭矢終於還是破了防,沈敖硬生生掠出重圍之後,腳步蹌踉了一下,渾身浴血。

他強硬站著,放下梁太後,後者捂著中箭的腹部摔倒在地上。

沈敖倒退了一步,喘息著,靠在宮牆上。

鮮血沿著鎧甲,滴滴答答,很快淌了一地。

可他的眼神,還如狼鷹一般。

燕長庭站在他的麵前,靈蛇劍指著他的咽喉,半晌不動。

沈箐輕聲說:“殺了他吧。”

沈敖這人,廢了武功都沒法讓人放心。

她還是覺得,徹底解決的比較好,君不見,多少春風吹又生的折戟沉沙事件。

燕長庭閉了閉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良久,他再度睜開,喉結滾動片刻。

最終,手中靈蛇劍一動,沈敖喉間一線鮮血噴濺而出!

他目眥儘裂,死死瞪著燕長庭,“嗬,嗬嗬”幾聲,僵立良久,終於跪倒在地上。

梁太後尖聲叫了起來,“啊啊——”

燕長庭也重重跪倒在地,在這個日暮的黃昏,他閉上眼睛,兩行淚滑下。

他終究還是哭了。

為了這麼多年的師徒情誼。

但他也沒有讓人安慰。

少傾,燕長庭終於站起來了。

他一抹臉頰,就著沈箐的攙扶站起,轉身回頭,正好對上魏太妃。

兩人相距十數丈。

久久凝視,他赤紅著眼睛,一步步上前,最終雙膝著地,他啞聲說:“我,我想正式拜你為祖母,當魏氏子孫。”

“可以嗎?”

他竭力控製,但沙啞的聲音還是顫抖著。

魏太妃哽咽,她伸手,放在燕長庭的臉頰上,濕熱的淚,她哭道:“好,好!”

太好了。

好孩子!

她痛哭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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