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當然知道。”五條悟說著收斂了臉上的笑意。
“那你覺得那到底是什麼呢,傑。”
“不清楚。”夏油傑給出了自己的回答,“我是咒靈操術的持有者,關於咒靈,想必沒有任何一個咒術師能比我更了解,所以我可以非常篤定地告訴你,我也不知道剛才老師遇見的那個血骷髏到底是什麼東西。”
“非要形容的話,這東西接近咒靈但不像是純粹的咒靈,身上感受不到咒力的存在反而更像是個被負麵情緒覆蓋的普通人。”夏油傑扭頭看向身旁的五條悟,“你用六眼看到的想來跟我說的也差不多。”
“但是很顯然,那種樣子,根本就不可能是人類。”
“看來這件事確實比我們想象得還要棘手啊。”五條悟漫不經心地彈了一下指尖,“如果那東西是咒靈一切都好說,但現在我們就連對手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
“而且那東西的目的是什麼,我們也毫無頭緒。”
“總之先小心一點吧。”夏油傑說著歎了口氣,“我會提醒一年級的學生不要單獨行動,有七海待在他們身邊應該不會有事。”
“那我們現在先去看看出事的溫泉吧。”乙骨憂太說道,“老師的六眼能察覺到任何細小的咒力殘穢,您看過之後應該能發現些我沒有發現的事。”
“那就麻煩你帶路了,憂太。”
出事的溫泉在浴場的西南角,自從發現那兩個咒術師的屍體後這個溫泉就被封閉了起來。
“果然沒有任何咒力殘穢。”五條悟重新戴上了眼罩,“和憂太說的一樣,現場乾淨得就像根本不是咒靈做的事,但那種死狀的屍體,根本不是人類能做到的事。”
“但這樣就說不通了。”夏油傑說道,“除非是個彆特級咒靈,一般的咒靈都沒有什麼智力,更不會懂得處理自己留下的咒力殘穢——”
夏油傑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散布在浴場裡的咒靈發出了警報。
“是誰在哪裡?”
“是我,冥冥。”說話的是一隻黑色的烏鴉,略顯慵懶的音色相當有辨識度,“因為我現在有事走不開,所以就讓烏鴉替我傳個話。”
“我這次來是天元大人的意思。”冥冥開門見山地說道,“他知道你們現在遇到了困難,所以特地讓我來給你們帶個消息。”
“在這個浴場出沒的,並不是咒靈,而是某種由詛咒師控製的傀儡。”
“傀儡?”在場的三個人都是一愣。
“這種術式被視為禁忌千年,你們不知道也是正常的。”烏鴉用鳥喙啄了啄被水汽沾濕的羽毛,“不過看你們的樣子,想來已經見過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了。”
“那我就直說了,骷髏鬼分為兩種,一種是因為天災**而死的眾多亡魂不得解脫滯留人間凝化而成,一般隻會出現在重大災難或者戰爭後。這種骷髏鬼雖然怨氣深重,但是它不會主動襲擊人類。而你們遇見的那個,是血骷髏。”
“生者慘死,亡魂不得解脫拘於□□就會變成血骷髏。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個骷髏鬼死之前曾經遭受過極大的折磨,殺死她的人在她死後把她的屍體製作成可供驅使的傀儡鬼物。”
冥冥的聲音頓了頓。
“這是一種非常殘忍的咒術,我想你們也應該猜到這是什麼了。”
“附靈術式。”夏油傑麵無表情地說出了回答。
“但這根本不可能。”
“傑說的沒錯。”五條悟伸手摘下了眼罩,色如蒼天碧海的眼裡冷光粼粼。
“六眼能看穿一切術式,現在的神無月鏡就像一張白紙,他使用不了任何咒術,所以根本不可能是他。”
“所以,這是天元大人讓我傳達的第二個消息。”
“小心身邊出現的普通人。”
“據天元大人所說,詛咒師的陣營裡似乎出現了一個被稱作‘神明’的人,他能賦予沒有咒力的普通人使用術式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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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無月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房間裡隻有他一個人。
昨晚還纏著他不放的五條悟早就不見了蹤影,大概是一大早就出門去處理事情,隔壁的夏油傑和乙骨憂太也不在房間。
神無月鏡懵懵地坐在榻榻米上伸了個懶腰,房間裡光線很暗,不帶眼罩眼睛也不會覺得痛,貼在床頭的便利貼上寫著五條悟出門前留下的話,大致意思就是說今天要和夏油傑他們出去處理事情沒法陪著他,如果他覺得無聊的話可以去找七海建人。
好家夥,原來七海建人在你眼裡就是個好使的工具人嗎?
神無月鏡看著便利貼上不知社畜辛苦的無良上司的發言,沉默了一會後找到了七海建人給他的墨鏡戴上,打算出去走走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麼賣紀念品的小店。
出門的時候神無月鏡特地看了一眼外麵的天氣,五月的箱根正是天氣陰晴不定的時候,雲層厚重的天空泛著淡淡的霜白。
神無月鏡戴著墨鏡出門左轉,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白霧,大概是水汽太濃鬱的緣故,他甚至還能感受到皮膚上泛起的潮濕觸感。
神無月鏡一開始並沒有在意,畢竟這裡是溫泉浴場,空氣濕潤有霧氣很正常。但很快他就發現這霧氣似乎太重了些。
濃白的霧氣完全遮蔽了視線,就算這裡是溫泉浴場,也不該有這麼重的水汽。
更何況——神無月鏡用衣袖捂住了鼻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隱隱約約聞到一股臭味,像是有什麼東西腐爛了之後,那種讓人作嘔的惡心氣味。
有一說一,神無月鏡覺得他快吐了。他能猜到自己有可能是倒黴進了什麼不該進的地方,但現在除了往前走他也沒有彆的辦法。手機沒有信號站在原地等彆人來救他也不現實。
最後七拐八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濃重的水霧終於有了逐漸消散的跡象,陽光穿透雲層灑落,神無月鏡看見自己的右前方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座房子的輪廓。
神無月鏡匆匆朝著水霧裡若隱若現的房屋走了過去。
房子是和溫泉浴場裡完全一樣的日式和屋,房門沒有上鎖隻是虛掩,神無月鏡沒有費多少力氣就推開了那扇繪著淡粉櫻花的障子門。
“有人嗎?”神無月鏡站在門邊悄悄往裡麵探了探頭。
偌大的房間裡空無一人隻有幾個蓋著白布的畫架,地上散落著紙張和畫筆,一桶看不出成分的紅色顏料傾倒在榻榻米上,靠近門邊的地麵上還留著幾個殘缺的紅色腳印。
神無月鏡的腦海裡瞬間冒出了隻有恐怖片裡才會出現的陰森布景。
畫室,沒人,一地血刺啦胡的痕跡,光看外表就能猜到這是個和陽間沾不上半點關係的地方。
神無月鏡猛地收住了自己想往裡麵試探的jio。
眾所周知,反派死於話多,憨批死於好奇。作為一個對陰間東西完全不感興趣,遇見轉身就走不帶半點猶豫的人,神無月鏡表示自己一看這布景就絲毫沒有想要進去的**。
作死是不可能作死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鄙人並沒有這種世俗的**。
所以,拜拜了您。
神無月鏡轉身就走。
然而——
“砰——”繪著淡粉櫻花的障子門在他身後突然合上,原本隻是站在門邊的神無月鏡就像被誰推了一把一樣一個踉蹌直接栽進房間,一個不留神還碰倒了門邊的畫架。
神無月鏡一臉震驚地看著白布下露出的一角鮮紅。
揭開蓋在畫板上的白布,幾株妖豔盛綻的血色花朵肆意鋪滿了整張畫紙,莖葉被花瓣浸染成血紅色,花莖無刺卻有順著枝葉留下的鮮紅血滴,剛輕觸上花心的白色蝴蝶傾倒在花辦中央,在短暫生命的儘頭被美麗卻危險的毒液環繞。
是彼岸花。
沒來由地,神無月鏡突然伸出手,像是冥冥之中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催促著他觸碰那些盛放在畫紙上的花朵。
【請救救我吧,神明大人】
屬於女孩的,悲戚絕望的聲音。
神無月鏡愣住了。
因不安而急速跳動的心在一瞬間從雲巔墜落。觸目驚心的腥紅裹挾著深重的怨恨湧入腦海。
“死亡、殺戮、欺騙”,無數充斥著怨恨與詛咒的記憶火焰一般焚燒著他的整個瞳孔。
神無月鏡猛地後退了一步。
天氣即將進入盛夏,陽光落在肌膚上的柔軟卻慢慢消弭。神無月鏡顫抖著望向畫板上羽翼斷裂的蝴蝶,這片籠罩著要將他吞噬的白晝,看似溫暖卻勝冰窟。
“哢噠——”似乎是什麼東西落在地上的聲音。
半掩著的障子門啪得一聲打開,狂風湧入畫室把其中擺放著的畫架吹得東倒西歪。
神無月鏡一臉震驚地看著被風吹落的白布下露出的畫作。
血流滿麵的少女,支離破碎的屍體,放在畫室內的所有畫描繪的都是同一個少女。
從被殺死到屍體完全腐爛白骨森森,從一到九,九幅圖。
是九相圖。
神無月鏡猛地打了個冷顫,某種極其不祥的預感在這一刻攏上了他的心口。
回過頭,戴著狐狸麵具的女孩站在他身後,手裡握著一把鮮血淋漓的剪刀,已經潰爛得不像樣子的胸口一滴一滴往下滲著鮮血。
“我終於見到您了,神明大人。”